姬荀骓只得把手收回。
她从来就是这么蛮不讲理。
不是她让他剥的吗?转眼又不要吃他剥的了。
她口中的“别人”是指高氏吧?天地可鉴,他从来没给高氏剥过荔枝。
他想念她的时候,就会剥荔枝,久而久之,练得行云流水。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风流熨帖的人。”他解释。
“我知道的。”纪间蕊点头,“在外从不流连声色,送来府中的美女也一概不收。在后宅方面,洁身自好得令人唏嘘,完美得无可指责,只是独宠高氏。”
姬荀骓忍不住笑了,“前面说得都对,虽说只纳了高氏,但不是‘独宠’。”
“前面很得意吗?”她十分不屑,“郑三郎、卢长林他们不都这样吗,清淡自持,别说正室了,连妾室都没有。”
姬荀骓不怒反笑,目光在纪间蕊脸上探寻。
“为何要将我和郑三卢二相提并论,又为何要将自己和高氏并在一处。
难道你想来我的身边,还是说,间蕊你在吃醋?”
纪间蕊也不怒反笑。
“都不是,不是比较,不是吃醋,更不是惦记你韩王。
我就是蛮横惯了,不愿与别人共享同一个郎君的殷勤,哪怕只是剥剥荔枝。”
好好的兴致,被她的话碾成粉末。
只是对着她,不想也不敢发作。
如果他敢走,以她的性情,很有可能永远不会再见他一面。
他垂下头,好好解释:“我没有为任何人剥过荔枝,除了你。”
过了一会,纪间蕊终于一笑,凑在他耳畔,道:“孟暗,孟暗,我从没吃过郎君剥的荔枝,也除了你。”
她连叫他两遍,每一遍都闪着耀眼的光。
她竟然只吃过他剥的荔枝,那一刻,他简直心花怒放。
手中的那颗递到她的唇边,是最后一颗。
“去年的荔枝能好好保存到现在吗?”他问。
“孟暗不尝尝吗?”
姬荀骓摇头,不知道这又是谁对她的供奉。
纪间蕊一笑,“是了,孟暗怎么会吃我的东西,不怕有毒吗?”
姬荀骓不想分辩,只道:“一入夏,我就让人快马加鞭地给你送来。”
除了官府和玉京最大的商队,私人力量是运不来荔枝的。姬荀骓动用的自然是前者。
纪间蕊正色阻止道:“孟暗不可。如果你这么做,我就再也不吃荔枝了,说到做到。
年少不懂事时,跟姐夫这么提过一回,被他狠狠训斥了一顿。
他说临淄王府的人,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动用国家公器。”
前临淄王端木野,是他最尊敬的对手。
姬荀骓诚恳地说:“是我考虑不周,意明他说得很对,很好。”
意明,是端木野的字。
“嗯,”纪间蕊不再提前临淄王,继续说:“这是市集上的荔枝,是用我自己的钱高价买来的,吃不完的便保存起来。
去年的是会比今年的差了一些,但如果方法得当,并不会逊色太多。”
姬荀骓揉揉她的脑袋,这便是纪间蕊了。
她骄纵得很,却不是祸国殃民的那种骄纵。
而他就喜欢她这样骄纵有度的性情。
“真得吗?”他轻轻道:“我想尝尝。”
他英武的身影悄悄袭来,凑到她唇边,一颗心怦怦直跳。
纪间蕊睁大眼。
他一张脸轮廓分明,冷峻的眉,黑白分明的眸。
眼神有揉碎的温柔和欲来的风雨。
他缎袍上的云纹在光影中一浮一沉,气势凌厉,又压抑得厉害。
她顿时慌张起来。
他要尝什么?荔枝一个不剩全被她吃了呀。
她的唇,一定像荔枝的汁水一样饱满和香甜,姬荀骓迷恋地想。
他和她之间,既然他没有办法放手,那他可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一步吗?
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吗?
脑中另一个声音响起:是!
跌入深渊的,只会是你姬荀骓。
而纪间蕊,只会站在高处,冷眼旁观,看你如何万劫不复。
他心中一震,一腔柔情蜜意瞬间撤回。
平复许久,他才问:“下个月姑母的寿诞,你会去吧?”
下个月,他深深吸口气,太漫长了。
他想天天见到她,即便没有吻,没有任何。
只要远远的能见一面,看一眼。
他离她那么近,是想要吻她?
纪间蕊把疑问抛在脑后。
“太后召我,我才能去呀。
你以为还能像从前那样,姐姐和姐夫一心要过他们的神仙日子,见我能讨太后几分欢心,进宫的事都使唤我去。”
“姑母最喜爱你,知道你回来了,必然要召你前去。”
“是啊,太后疼爱我,我也最喜欢她。”纪间蕊心情复杂地说。
太后的确喜爱她。
喜爱到最初希望她能嫁给自己的儿子,最初是最爱的章贤太子,后来是当今皇上。
在接受她无意进宫的事实后,又遇上姬荀骓的正妻王氏去世,太后又想把她嫁给自己最得意的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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