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福娃唯恐家里不乱的一番话后，李氏怒不可遏地进了灶房，咬牙切齿地狠狠地甩了杨二妹两个巴掌。
掴得杨二妹嘴角立时渗出血来，耳中嗡嗡作响，半晌都听不清李氏一张一合的嘴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大丫挤进灶房，手疾眼快地扶住身形有些打晃的杨二妹，见她呆呆地不说话，就忙催促道：“二妹，二妹，快跟娘说清楚点心是哪里来的？”
杨二妹耳鸣的耳朵，这会才渐渐能捕捉到外界的声响。
知道她娘等着她说出点心的来历，忙分说道：“是庄西头林家的元娘小姐给我的，还说明个要随我一起上山捡蘑菇呢。”
本来还要再接再厉揍杨二妹一顿的李氏，听了这话，心里的火气倒是消了几分。
林家在邻县当县丞的三儿子给老母亲请了县里的大夫来瞧病的事，短短的半下午，在不大的西柳庄已是传的尽人皆知了，李氏在田里就听说了，只是没听说他家大姑娘也跟着来了。
林家元娘与她家二妹交好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之前杨二妹也自林家拿过吃食回来，只是这回因事先不知元娘也回了西柳庄，一时就没想到这上面来，还以为是二妹偷了家里的钱买来的，这才一怒之下，大动肝火的。
理清了头绪，李氏仍旧没个好声气：“人家给你的，你就趁家里没人时偷吃，也不瞧瞧这么金贵的吃食，也是你们这些赔钱货能有福气吃的？还有没有了？不会都教你俩偷吃干净了吧？”
“都在这里了。二姐没舍得吃只给我尝了点，都给小弟留着呢。”杨三妹怕二姐再挨她娘的揍，赶忙把放在瓮盖上的桑皮纸包取过来，巴巴地递到她娘跟前。
李氏接过纸包去正要打开瞧稀罕，却不想又被横冲过来的福娃一把夺去，接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她也不恼，却仍旧不肯放过杨二妹，恨声道：“就你这副德性，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入了人家官家小姐的眼。明个上山仔细些，要是教人家受了什么伤，我也只能卖了你去赔人家了。”
发泄了一通，李氏就追着福娃出了灶房。
大丫叹了口气，教杨二妹坐在灶下烧火，杨三妹去淘洗蘑菇，她则手脚麻利地从坛子里捞了颗酸菜，准备下饭菜。
晚上，没点油灯的屋里，三姐妹睡在一张床上。
杨二妹自床下摸出一个浅口的粗瓷碗，塞在大丫手上，掀开上面盖着的叶子，低声道：“阿姐也尝尝。”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糕点独有的香甜气息漫延开来。
杨大丫正要开口询问，就听三妹小声地道：“这是二姐留给你的，可好吃了，大姐快点吃。”
声音尽显欢快，似乎晚饭前才发生过的那场风波不存在一般。
杨大丫没出声，在透过破破烂烂的窗纸洒进来的透亮的月光中，望着两个妹妹眼睛逐渐湿润。
她把碗推给杨三丫，语带哽咽地道：“阿姐不爱吃这个，你们俩一人一块吃了吧。”
杨二妹一把把碗推回去，压低了声音道：“什么爱吃不爱吃的？阿姐几时吃过这个我怎么不知道？给你你就吃，别推来让去的。”
这样的点心，平日她们姐妹见都没见过，更不要说吃过呢，于是杨二妹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大丫的谎话。
“我跟二姐都吃过了，这是专程留给大姐的，大姐就快吃吧。”杨三妹也跟着劝说道。
大丫这才作罢，默默地小口吃起两个妹妹留给自己的点心，酸涩与幸福一齐在心间搅动着，眼里噙着的泪水无声地滑落，脸上却浮现出久违的笑容来。
“二妹，下回还是别带东西回来了，老是受着人家的东西，咱们也没什么能回礼的，这样不好。”吃过点心，姐妹三人重新躺成一排，杨大丫斟酌半晌才出声点拨道。
杨二妹闷声道：“嗯。下晌回来时，我听说林家三叔请了大夫给林家阿婆瞧病，就想着元娘可能也跟着来了，正好我捡了蘑菇就想着给她送些去。
“本来想着看她一眼送了蘑菇就走的，元娘却拉我进屋，又是让我喝水又是让吃点心的，我正好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没忍住就吃了两块，然后就回来了。我都不知道那包点心她几时放进背篓里的，要是当面给我，我肯定是不要的。
“拿回来咱们也吃不上一口，能不像今日这般挨打就不错了。”
翌日天尚蒙蒙亮，杨二妹就早早地出现在了林家老宅的柴门外。
厨房里，林幼卿正在跟桂香准备一大伙人的早饭，边嘱咐今日须由桂香来代办的某些事，如侍候老太太喝药，以及去镇上采买之类的事。
昨日黄管家没有在镇上寻到参片，据葛大夫说少了这味药也不是不行，就是见效的慢些。
为了老太太能尽早康复，也为了自己能早日回城，黄管家打算今天走远一些去县城里碰碰运气。
故此今日马车都不得闲，一辆得去县里买参，一辆去镇上采买。
还好当初雇了两辆马车，这才安排得过来。
林老爷子一早起来扫洒庭院，于是最先得知杨二妹的到来，没教她在门外立多久就把人让进院来。
这时，林幼卿该交代的事都交代过了，上山的事昨晚就告知过了，所以也没多耽搁，背上昨晚寻出来的那只专为她编制的小背篓，辞了院中的林老爷子，就同二妹出了门。
村道上，陆续有人从家里出来，手持农具赶早去地里收割。
杨二妹不时跟碰见的人打着招呼。
那些人跟二妹说话时，眼睛往往落在林幼卿身上，上下打量，说上一句“城里的小姐就是跟咱们庄上的不一样，这模样可真俊。”
杨二妹正在跟一位大婶说着话，远远地就插进来一道女高音：“二妹呀，这么一大早带人家元娘小姐上哪去呀？”
“李婶子，我们上山去。”杨二妹寻着声音转过身子，对着来人淡淡地道。
“又上山捡菌子啊，怎么也不叫上我家阿花，你等着我去喊她跟你们一道去。”说着她就转了方向要回家去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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