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瞧瞧，一份代理额可能是几千上万亿美金外汇的产品《委托销售合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十来条两三页纸，你觉得说的过去吗？”徐文强拍拍落在茶几面上的那份合同稿，气咻咻地说出了一大串问题：“具体该怎么订价？该怎么出货交接？药款怎样收账？是预付还是现结？税费该扣交哪一些？减免税如何申办？管理费比例是多少？我们的回款什么时候到账？双方有违约的该怎么处罚？还有，我们在签订这份合同之前已经谈成的合同和收到的预付款该怎么处理？等等，你起草的这份合同中一点儿也没有提及。纯粹是阎王爷面前烧报纸，糊弄鬼呢！”
裘振宇被问的瞠目结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想再争辩，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尽管他是高级财会人员，从来只是按照已生效的合同办理财务结算，却是很少参与大合同的制定。瞧人家福海集团，不仅总经理、厂长和财务部门出面，连集团法务部的几个律师也郑重其事地出席，而自己这边只带了一个充门面的小跟班前来，这的确有些太草率了哦。
无奈之下，他只有退一步试探地问道：“对不起，我们有点儿考虑不周。要不然，你们也拿一份合同草稿，咱们一起讨论商定？”
“嗬嗬，这倒不是不可以。但是，在起草合同之前，咱们是不是应当坐下来，先把我刚才提到的那些合同细节，一起好好地掰扯掰扯清楚，达成共识，讨论正式文本时就容易多了。”徐文强笑着答应道。他心中暗喜，这两三天是拖延下来喽。
裘振宇与罗宾斯克的会晤提前到当天晚上，因为他俩来仙照后，都住进位于海滨的四星级岚锦大酒店，而且巧不巧地还住在同一层。这岚锦大酒店是当地最豪华的酒店，毗邻海滨，从远处看仿佛是一艘白色的巨轮正朝海里进发，临海那一面的房间躺在宽大的席梦思上，翻身就能够远眺广阔的大海，是名副其实的海景房。
罗宾斯克在中国待久了，已经能习惯吃中餐，而且喜爱上了中餐那熘炸煎炒做出来的美味食物。他百无聊赖地在海边逛了一圈，看着离饭点还有一段时间，回到酒店就去了中餐厅，先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坐下，要了两碟精致的小海鲜和一大杯啤酒，独自斟饮起来。
裘振宇带着那跟班精疲力竭地走进酒店，整整一个下午的合同谈判让他不胜其烦。秦苏怡和徐文强他们，可是洽谈并签订过不少标的上亿乃至上千亿的国内外大合同的，自然是驾轻就熟，具体的各项约定一丝不苟字字计较，有些地方甚至为了一个措辞争论好久还不能明确定下来。偏偏主谈的徐文强那老头又是一个大忙人，时不时地接到这样那样的电话，有的一扯就是十来分钟，偶尔还要临时出去一趟，委托冯瑶林和法务顾问替他代议，等他回来又要从头再议。若不是看他们一本正经、谈判阵容齐整的样子，裘振宇简直要怀疑对方是抱着什么目的故意拖延合同的签订。
裘振宇与那跟班径直来到餐厅，打算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弥补一下脑细胞的损失。正当他们扫视餐厅找座位时，那跟班眼尖，一眼就瞧见了独坐窗前喝闷酒的金发碧眼老外。他悄悄地对裘振宇说：“那美国大使馆的什么参赞不是来仙照了吗？老板您看看那个老外像不像？”
“好像不像。”裘振宇瞥了一眼，信口说道：“听说一个大国的驻华大使都是部长级的，这参赞好歹也得是司局级吧，和返仙照市的市长差不多大小，出来还不得带着随从、保镖、小秘啥的，前呼后拥一大帮子人吃大餐，哪像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喝小酒。我看就是一个外国游客。”
他哪里懂得，人家欧美各国的大官们可从不那么摆潽，首都或总理骑自行车或挤地铁去上下班，高官甚至下班后拎着布袋子去超市或菜市场买菜，是国民司空见惯的事。
那跟班不死心地说：“那参赞叫什么名字？我斗胆过去随口一问，也费不了多少事。”
“好像……好像叫什么罗宾斯克吧。”裘振宇含糊地说。
那跟班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抬手捋了一下头发，端庄地朝窗边踱过去。在经过罗宾斯克坐的桌旁时停了一下，彬彬有礼地用蹩脚的英语问道：“罗宾斯克先生，美国来的参赞？”
“是。”罗宾斯克一听，回答说：“我从京都来。请问您是？”
“哈哈，真是巧了。我们是京都京华医药进出口公司的啊，那边那位就是公司的裘振宇老总，你们晌午还通过电话，约着明天见面呢。”那跟班高兴地说道，并朝站在稍远处的裘振宇招招手。
待裘振宇快步走过来与罗宾斯克握手相识后，他们才相互知道是同时入住这同一家酒店。裘振宇摆出东道主的姿态，邀请罗宾斯克共进晚餐。
罗宾斯克自是欣然应允。
不过，他看到对方不歇气地点了一大桌子菜，吃惊地出声阻止：“裘总，太多了，我们三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会浪费的。”
“不多，我们都在京都，若不是为了公事难得来海边，更难得吃到今天才捕捞上来的新鲜海货，每样都好好尝一下吹。”裘振宇大方地说道。
他点的是当地有名的“海鲜十大碗”： 葱煨海参、清蒸大梭子蟹、西施舌、白灼大虾、竹蛏豆花、辣炒花蛤、醋拌海蜇头、浇汁鲜鲍鱼、蒜蓉粉丝扇贝和红烧黄花鱼，还上了鲅鱼饺子和墨鱼饺子。这“海鲜十大碗” 其实就是个噱头，只要是海鲜，随便点上十样八样分别装盘端上桌，就成了“十大碗”“八大碗”，纯粹是诱导食客批量消费罢了。罗宾斯克哪里晓得中国商家这些套路，看着琳琅满目的大盆大盘，只是一个劲地觉得太多了。不过，事后他听说，这桌大席包括一瓶茅台酒在内，还只有六千多人民币。也就是说不到一千美元，不由地连说便宜，并在他的推特（类似中国的微博等社交网络）晒图发文大加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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