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接到陆景琛电话的时候挺惊讶的。
两人刚见过面没几个小时，他接起电话的时候语气还挺随意的，可没想到他琛哥反应挺大。
两人这么多年的交情，他就没见过陆景琛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身为陆家这辈继承人，陆景琛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程序也就见过他两次这么动怒，还都是和他烟姐有关。
他心下咯噔了一下，难不成他烟姐的事，又被他琛哥查到了什么？
可沈逸云这个人物，早前他已经说过了，还能有什么事值得他这么动怒？
程序脑子转得快，不然他也不会在两人之间夹缝生存，毕竟两边他谁都得罪不起！
陆景琛说完那句话，对面一直不回复，他周身冷意越来越强。
“程序，你考虑清楚了，如果让我自己查到，到时候我不会顾及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他不是不知道她瞒着他一些事情，可只要对她不构成伤害和威胁，他也不会想着去查。
可最近，陆景琛能明显感觉到她时不时的走神，半夜偶尔会传来两声低泣声，她好不容易正常的睡眠又开始越来越差。
沈逸云和国际刑警侦探所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
既然她在国际刑警侦探所有一席之地，那沈逸云对她来说就构不成任何威胁，更何况他早已安排妥当。
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是比这还要麻烦的事情。
程序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认识烟姐的时候，是在H国。七年前。”
陆景琛坐在书桌前，捏住手机的手越来越紧，听筒里传来程序微微低哑的声音。
“那时候我是在精神病院遇见她的。”
陆景琛瞳孔微缩，眼眶渐渐泛红，嗓音沙哑，说不出话。
“她……”
程序这会儿还在公司，他从抽屉里拿了包烟出来，又取出一根夹在指尖，拿起抽屉里的打火机，嚓的一声，打火机点燃了这根烟。
“当时家里有个远房亲戚在那边做康复，我去看他的时候无意间碰见了一个女孩子坐在顶楼天台。”
七年前。
程序因为程之瀚养了个私生子，害得他母亲郁郁寡欢，无疾而终后就对程家有很大的心结。他一直不肯回京城，大学也在国外读的。
他妈妈家有个远房亲戚住在这边，他也就顺便去看看，没成想刚走进去，就看到医护人员吵吵嚷嚷的往楼顶天台跑。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楼上坐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
他微微皱眉，跟着医护人员一同往楼上冲。
楼顶天台。
秦如烟还在国内的时候就患上了重度抑郁。
她始终以为父母去世是因为她，因为他们那天去汇报的内容，就是她身体血液异常的报告。
要不是她，他们那天不会坐上那辆车。
她被秦朝阳送到了这里，这里是国际上最权威的精神疾病医院。
她在这边已经治疗了一段时间，不太有起色。可她也没想自杀，她只是想一个人坐着。
她的主治医生不止提过一次她这个病人有多特殊。
她明明是在崩溃的极点，却又靠着所剩无几的一点意志力，一直支撑着自己没往绝路上走。
医护人员急匆匆赶到后，她的主治医生喊了一声“秦小姐！”
秦如烟回过神缓缓转头，看到一群人神情紧张的看着她，又想起了自己现在的位置。
她抿了抿唇，声音很淡。
“白医生，你这么大声，是不怕我被你吓一跳，然后掉下楼去？”
被称作白医生的人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她不是那种自暴自弃的人。
其实，白医生猜错了。
她就是自暴自弃，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两个念头。
第一，查清她父母去世真相。
第二，守护好她叔叔一家。
如果不是凭借这两个信念，她根本撑不住。
“后来呢？”
程序说到一半就不再开口，陆景琛眼里狠戾越来越重，颇有山雨欲来之势，开口时，声音有点发抖。
“我在那里待了几天，见她确实看起来无异常，但听她的主治医生说，她需要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那几天，我偶尔会遇见她，几次之后，她喊住了我，说了一句震惊我的话，她问我是不是对她有意思，怎么总跟着她。”
程序渐渐陷入回忆里，喃喃开口。
“那时候我就对她挺好奇，我就问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看起来不太像是重度抑郁患者。她就说，她是过来渡人的，她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陷入绝境，才能触底反媸。
我挺惊讶的，就和她留了个联系方式，觉得她挺有趣。
可在我离开医院前一天，她病发，在自己手腕割了一刀，还好当时发现的早，及时抢救了回来。
她的主治医生见她年纪轻轻，又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于心不忍，最后没办法，给她做了催眠。”
程序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话语，隔着听筒，他都能听到对面男人隐忍克制的呼吸声。
陆景琛心脏处密密麻麻的疼，他没想过会是这样，难怪当年偶遇一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在国外看过她，竟还有这样一段隐情。
可是不对，既然催眠了，那她为什么还记得要查父母的事？
程序听到他的问话，无奈叹息。
“琛哥，你不是知道烟姐医术高超吗？催眠之后半年不到就失效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那时候好在有程遇白，他带着她去战场做无国界医生，带她去见最残酷的世界，他就在枪林弹雨中，一点一点把她的伤疤揭开，又让她自愈。”
程序说完，吐出一口浊气。这些事，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烟姐肯定不希望你知道这些，我告诉你，也只是因为我看出来，烟姐和你在一起后，改变了很多，她整个人状态也好了不少。”
他也并不是真怕陆景琛威胁他，首先陆景琛也不是那种人，再有，他烟姐也不可能不管他。
陆景琛默默地挂断了电话，他坐在书桌前的的椅子上，抬了抬头，看了眼书房的灯光，又没忍住伸手捂住了眼睛。
没人知道，他眼角渐渐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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