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宗山下的茶楼，蝉鸣吵得人心烦耳乱。所幸借着茶楼南侧那棵百年老梧桐的树荫，茶楼里还算凉爽，里面乌乌泱泱挤满了避暑的人。
说书的老先生手撑着台子摇头晃脑，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自十年前就脍炙人口的故事。
“话说当年清云宗的凌霜尊者渡劫飞升，光是劫云就笼罩了大半个清云郡。雷电交加三天三夜，那仙尊竟毫发无损，抬手只一剑，就将那把劫云击溃！”
“然后是仙门打开，青鸟徘徊，天边漾起的五色霞光都漫到了魔界…”
正说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有好事者打断了说书先生的演讲，指着窗外阴沉的劫云问道：
“老先生，那日的劫云可如今日这般？”
被打断的说书先生不满的皱了皱眉，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往外看，大惊失色：“正是，正是啊！”
于是说书的顾不上说书，喝茶的顾不上喝茶，全一股脑的往外探头去瞧。
“又是哪位大能要飞升了？”
“不知道啊，但肯定是清云宗的。”
“我觉得应该是凌霜尊者的徒弟，据说早就半步飞升来。”
“哪可能这么凑巧，好事全让他试剑峰沾了？”
没有说书先生故意夸大的三天三夜，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很快就将完了。在第九九八十一道雷降下后，众人都替不知名的尊者松了口气。
却没成想，那劫云并未立刻散去，而是又快又狠的降下了第八十二道雷劫！
众人一片哗然，而在试剑峰上同时渡劫亲身承受了这道雷劫的五人就更是恐慌了。
他们五个人本就是同时渡劫，雷劫只会是九九八十一道，但是威力会翻五倍。雷电洗刷血肉的痛苦尚还可以忍受，对神魂的灼伤也不算什么折磨。
九九八十一道雷劫不难撑，在第八十一道劫雷过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如其来的第八十二道劫雷就劈了下来。
和其他的或针对肉体或针对神魂的劫雷不同，这道劫雷没有造成任何疼痛，甚至劈在身上都没有感觉。
但是他们堪称惊恐的发现，自己关于师尊的记忆在一点点消失。
先是记忆中清晰的面孔一点点模糊，那抹白衣的身影越来越透明，然后是与之同行的回忆、夜晚沉沦在指尖上的欢愉…一点点的、消失在了记忆深处。
“等等！别，不要…”
雪南星紧紧捂着自己的头，摁着额头的手指青筋暴起，眼中满是惊慌：“我不要飞升了，不去见她了，你把记忆…”
还给我啊……
其他人的的情况也是如此。
黎筝的手臂被剑刃划得血肉模糊；季文玥把丹田里的蛊虫全部唤醒，任由它们啃食自己的内脏；郑云玦更是果断拔剑选择了自我了断。
但他们绝望地发现，疼痛并不能阻止记忆的消失。
很快，他们眼中的绝望和不甘渐渐恢复了平静，连最后关于她的情绪也伴随着记忆消失了。
姬长乐拿起剑，眼也不眨地砍下了自己的一条尾巴。狐生九尾，一尾一命，一阵巨痛后，第一条命中模糊消失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狂喜，记忆中那人的面庞又一点点的变得模糊。
他来不及思考这种方法是否只是徒劳的无用功，只想着要留住这仅剩的一点记忆。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他喃喃着，干脆利落的再次砍下自己的尾巴。
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最后是第九条。
为了那终会消失的记忆，只是为了让它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哪怕只有一秒。
当第九条命的记忆也一点点陷入黑暗，他提着剑转身去摸尾巴却只摸到一滩血迹时。
少年惨然一笑，剑锋一转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至少我一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是爱你的...只是可惜。
衣服脏了。
猩红的血渗透了积雪，染红了雪下的泥土，少年黑红衣袍上的四尾赤狐也变得鲜血一样的红。
丹霞色的花瓣落在雪发少年血肉模糊的手臂上，与他颈间溢出的鲜血融为一体。
蛊虫啃食净了内脏，从少年冰冷的身体中互相残杀，最后与少年一同堕入死亡的深渊。
雪发的青年躺在地上没有了气息，手边掉落着两只毛茸茸的兔耳。根部被活活撕扯下来，白骨外露，汩汩的流着血。
拔剑自刎的少年却面带微笑，不知是因为保住了珍贵的记忆，还是因为在濒死之际见到了想见的人。
五色的霞光铺开天际，照在他们尚有余温的身体上。祂自霞光中出现，看着眼前的惨状微微蹙眉。
这就是“爱”吗？好强烈的执念，连神明的意志都无法掌控。
答应了恩人的事，结果变成这个样子，着实是不太好交代。祂心虚的摸摸鼻子，虚空点了点，将几人的身体复原如初。
至于记忆…他们对这记忆看的太重、执念太深了。强行消除只会出现自毁性反抗，还是暂时封锁吧。
做完这一切，祂带着几人进了仙门，前往了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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