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顾筠然前额轻皱，嘴唇微抿，眼睛里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面上的表情越发黯淡。她驱赶别人的方式与自己无异，一样都是用的睡觉。
江明跃的手在问诊报告上轻敲，转头与宋晋远打了个招呼：“今天太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等宋小姐情绪好点了，再继续吧！”
宋晋远点了点头，率先和江明跃出去了，顾筠然却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他站在离宋嘉仪约一丈远的距离，目光像附了魔力的黑洞，紧紧抓住宋嘉仪的身形不放，脚好似被强力胶粘住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晋远见状，停下叫了他一声。
顾筠然回头，无声的望了宋晋远一眼，眼神里满是担忧和紧张。
宋晋远看出他眼里的渴望，只得摇了摇头，由他去了。
顾筠然转过头，重新将视线落到宋嘉仪身上，紧张的咽了口水，双手不自觉握紧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进入二次元世界，穿过一丈远的距离，送到宋嘉仪的耳畔。
“薛……佳？”
话一出口，他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床上的人无动于衷，正低头聚精会神的刷着平板。
顾筠然清了清嗓，用清晰的嗓音再次叫了一次：“薛佳？”
霎时间，一道凌厉的视线扫了过来，宋嘉仪双眉倒立，眼神中的嫌弃呼之欲出：“你怎么还不走？”
犹如被雷击中，顾筠然呆若木鸡，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站在原地机械而麻木。
宋嘉仪见他还不走，随手捡起床头柜上的别针，向他丢了过来：“拿上你的东西！滚出去！”
声音大的还在外间的宋晋远都听见了，忍不住又走回来，查看屋内的情况。
别针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砸到顾筠然的胸口，又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涌上心头，顾筠然的瞳孔剧烈震动起来，脸色苍白的如同皑皑白雪，眼底里满是绝望。
那眼神太过苍凉，宋晋远不忍再看下去，拍了拍顾筠然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走吧！”
顾筠然转过头，呆呆看着他，视线里透着机械与麻木。
宋晋远深吸了口气，对他摇了摇头：“你现在逼她，也没有用的。”
说罢，宋晋远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眼下的状况他也十分担忧，但总好过顾筠然那般绝望。
“你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也不差这几天了。”
“给她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
宋晋远连绵不断说了几句，才看到顾筠然僵硬的脸上有冰雪消融的迹象，眼底仿佛多了那么一丝温热，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的可怕。
“走吧！”
现实往往不如预料中那样好，次日上午，江明跃带着评估报告重新踏入宋嘉仪的病房，得到的依旧是不耐烦与谩骂。
这一次，宋嘉仪直接摔了平板，又将正在注射的吊针拔掉了，随后抱起床头柜上的花瓶，用力砸在地上，嘴里大喊着：“滚出去！不要把向日葵放在房间里！”
她癫狂的状态令江明跃感到诧异，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拨通导师蓝子若的求救电话。
令人意外的是，接电话的是个声音冰冷的男声，他立马听出对方是阿寿。
若干小时候后，一个干瘦的男人敲响了江明跃的诊室门，他将手中的注射器递给他：“小姐还没完全恢复，没什么事情暂时不要打扰她。”
阿寿是看着江明跃长大的，对他来说便是长辈，长辈的话自然不好反驳。
江明跃郑重点了点头，又指着手里的注射器道：“那这个……”
阿寿平静的面容不起一丝波澜：“小姐说，把这个给她用了，会令她平复许多。”
他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脸部肌肉牵动甚少，也没什么表情，面部十分僵硬。
从很小的时候，江明跃就怀疑阿寿是个机器人，但他触碰过阿寿的身体，却又不像机器人那般冰冷，而是实实在在带着人体的体温。
但既然是人，又如何能够常年保持着同样的面貌和无情绪变化呢？
这个谜团困扰了他多年，显然暂时还没有解开的契机。
阿寿走后，江明跃将注射器里的透明药物注射入宋嘉仪的吊水之中。
到了第二天，宋嘉仪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平复，再睁眼之时，眼中已有温和之态，这一次的面诊测试最终以圆满的姿态落下帷幕。
江明跃不由得对阿寿送来的那支药剂产生浓烈的兴趣。
正当他以为一切朝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事情却又隐隐有了崩坏的迹象。
那是一个狂风骤雨的上午，顾筠然顶着暴雨匆匆赶来，他在片场接到江明跃的电话，同他说宋嘉仪情绪平复不少，已经能够正常和宋晋远谈话，顾筠然的出现兴许会给到宋嘉仪新的催化反应，他想记录下这一变化。
顾筠然便同导演告了假，马不停蹄的赶往君言堂。
他到时宋晋远正同宋嘉仪坐在沙发上谈笑风生，病房里摆满了水果和鲜花，还有各式各样精美的零食点心，宋晋远将切好的哈密瓜送到宋嘉仪嘴边，小声唤她张嘴，宋嘉仪抿嘴看她，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
顾筠然站在离二人几米远的地方，悄然看二人上演父女温情，上一次的惨痛经历还历历在目，要他完全恢复还需要点时间，这会子腿便有些无力，站在门口不住忐忑，连续深吸了几口气之后，依然没能下定决心，往前迈出第一步。
“顾先生，你来了！”
江明跃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筠然的心跳顿时漏了一个节拍，有些机械的转过头，面上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江明跃不知他的顾虑，径直朝宋嘉仪和宋晋远二人走去，他手中拿着出院评估单，笑着对宋嘉仪说道：“宋小姐，完成这次评估，你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宋嘉仪的脸上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眸光清澈见底，温柔平静，如一汪宁静的池水，与两天前他见到的时候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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