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过去，无论是千寻，还是龙葵，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若不是那张熟悉的脸，千寻是实在不会将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红衣少年，认作那位天真烂漫的姜国小皇子。
他眉眼依旧带着这个年龄段的精致灵秀，神情却是冰冷的，不屑一顾的，让人感到锋芒毕露。
千寻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沉默的气氛萦绕在他们之间，不知是时间，还是家国仇恨，让他们只能遥遥相望。
“我不是他。”红衣龙葵突然开口，声音很冷，看向她的眼神，毫无温情可言。
千寻猜到一些，在听到他亲口承认，神色有些黯然。
红衣龙葵见此，眼眸一动，似要开口，却听见她道：“你是此剑的剑灵，龙葵和我母亲哥哥他们是不是殉剑了？”
少年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你都听见了，何必问我？”
千寻心里一沉，五脏六腑都如遭火焚，哪怕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当真的确定的那刻，还是难受得紧。
剑灵见她脸色一白，俏生生的脸上无半点血色，心中顿时生出不忍之情。
他眼眸一暗，按住了心口。
忽然听见她的声音：“阁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这和你有何关系？”他淡淡道。
千寻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不会为他的话恼怒。
“确实和我没有关系，但阁下此时若是深埋废墟之下，我自然不会问出这话，但你现在已然出世，又身具魔气和怨气，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遭受仙门的追捕和封印。”
如此危险的剑，恐怕没有人敢用，除了封印，别无他路。
千寻不想母亲和哥哥献祭的剑到别人的手，以至于想看时，还得费尽心思才能见到，干脆趁它无主时诱骗到蜀山。
在自己地盘上，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也是仙门中人。”
他偏过头，视线一寸寸掠过她的脸，最后停留在她的眼眸处，似乎是想从这里看出她的目的。
“对，我也是仙门中人，但我想比起他们，你更愿意跟我走。”千寻同样盯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移。
红衣龙葵嗤笑一声：“你可真是自信。”
他说完这一句后，沉默了下来。
千寻耐心地等着，并不急着要他马上回答。
他作为魔剑的剑灵，应当融合了所有献祭人的记忆，对于姜国有所感情。
这还是他的出生地，故土难离，会犹豫很正常，只要不是直接拒绝她就行。
千寻心知母亲和哥哥不会给她留下尸体，忽然想起龙葵既然也殉剑了，那龙阳呢？他怎么样了？可是也死了？
好歹从小一起长大，哪怕在千寻心里没有什么位置，也得给人家收个尸。
姜王后待她们母女不薄，少了她的庇护，当初将军爹会更加肆无忌惮，她们只会过得更加凄惨。
只可惜，姜王后在姜国灭亡前，就已经去世了，据说是为了完成一幅举世无双的绣品上交给杨国，阻止杨国攻打姜国而累死的。
千寻不知该如何评价，但唯一清楚的是君主的野心不会因为外物而改变，就算以宝物贿赂他，也只可能会延缓一时。
她叹了一口气，问剑灵：“你可知这个国家的另一个皇子所在何处？”
剑灵羽睫一颤，瞳孔一缩，有红光在其中汇聚，显出几分邪恶之气来。
他似是想起了自己无法面对的事情来，捂住了脑袋，神色狰狞。
“不！哥哥，我要和你一起死。”
魔剑的气息躁动起来，“唰”的一下，浮上了半空，剑身横扫而去，几人高的废墟被截成几段，轰然倒塌。
千寻始料未及，猜想是自己的话，让剑灵失控。
是了，龙葵的记忆已然被他融合，受龙葵的影响，提起龙阳必然会引起他记忆错乱，以为自己就是龙葵。
千寻从剑灵的反应中，差不多猜到龙阳已经死了。
她来不及有什么感想，就得先去解决剑灵暴动的事。
剑灵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她靠着墨色珠串穿过无形的剑气，来到他的身旁，伸出食指抵在他的额前，灵气顺着指尖净化剑灵身上的戾气。
待到剑灵恢复神智时，周围的断瓦残垣被他毁得更加凌乱不堪。
他眼眸浮现出痛苦之色。
千寻不敢再问他龙阳之事，只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没有事吧？”
剑灵听到她的声音，恍惚了一瞬，转过眼，呆愣愣地看着她，那眼神让千寻觉得很是古怪。
但没过多久，剑灵收回视线，敛下长睫，遮去了此时的情绪，道：“龙阳太子的尸体在东边的城门，他是殉国而死的，死得……其所。”
千寻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没有多问，只道：“我们一起去为他收殓尸骨。”
她说罢，就朝东边的城门走去。
剑灵犹豫了一下，走在了她的身后。
这一前一后，仿佛相隔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千寻不特意和他说话，总觉得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他人的安慰，而是一个安静的，不受人打扰的空间，才能理好头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间。
她已经看不懂此刻的剑灵到底是谁了，是那姜国小皇子？还是魔剑新诞生的灵？
但不管如何，她不会主动去提及。
活人祭剑，无疑十分痛苦。
她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心脏，眼眶有些酸涩，却又无法流出眼泪来，这让她有些痛苦，很是难捱。
东边的城门早就倒塌，到处都是被流矢射死的士兵。
千寻知道他们被射中后，不一定立刻就死去，那时可能还活着，直到全身的血液流尽，才闭上了眼。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无论是胜的一方，还是败的一方。
她叹了叹气，认真在尸体堆里找了起来。
龙阳的外貌显眼，哪怕两年不见，她也不可能忘记。
千寻和龙阳生前的关系算作一般，等他死后，她要在这臭气熏天的尸山尸海里寻找他的尸体，可谓是两肋插刀。
这么珍贵的友谊！谁见了不得羡慕龙阳有她这样的朋友。
剑灵跟在她后面一起找，两人从白天找到黑夜，也从黑夜找到凌晨。
终于，他们在尸山的最下面，找到龙阳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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