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兵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骨头像是正在烹煮的面条一样，越来越软，越来越软，直到完全支撑不住他的身体。
刑事犯罪…
叔叔已经把人带走了……
这可是要蹲大牢的事情啊！
那一瞬间，周兵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剃光头、坐在铁窗后面、整天萎靡不振的画面。
轰隆。
周兵感觉到有颗雷在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
就像是有人拿着大喇叭在他的耳边不断叫喊一样。
别想着什么挣大钱、做人上人了！
周兵，你这辈子要玩儿完了！
咕咚。
周兵双腿一软，也一屁股瘫在了李多德旁边。
此时的两人，哪里还有一丁点刚刚嚣张跋扈的样子，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连抬头去看顾哲的勇气都没有了。
顾哲意味深长的扫过两人，轻笑一声。
“两位，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
“你们不是不给别人机会。”
“而是，断送了自己最后的机会！”
顾哲的话语气平淡，但听在这些心怀鬼胎的人耳中，就如同敲响的丧钟一般。
王浩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周兵和李多德等人。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这时，明眼人其实已经明白了，倘若再不表态，等叔叔上门的时候，下场就和王筒一家一样了。
“王队长，我，我有事情要举报！”
王浩有些惊讶地松开了顾哲的手。
这小小的商业街上，除了王筒之外，还有高手？
“你说。我们秉公办事，不会冤枉一个遵守规章制度的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扰乱市场的人。”
说话的人面露尴尬的神色：“那…如果我就是那个扰乱市场的人呢？”
王队长的CPU有些烧了。
“你说什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铁锅炖自己吗？
王浩一次出勤，可谓是收获满满。
小小的一条商业街上卧虎藏龙，在会计王筒多年的“经营”之下，整个商业街的体系可以说是自称一派，乌烟瘴气。
十多个商铺都被带走调查，去机关里喝茶了。
当然这部分助纣为虐的狗腿子，大多达不到刑事责任的那个地步。
但是，要想继续在这里做生意，那就是做梦了。
为了一些蝇头小利，把安身立命的东西都给丢了。
当真是丢了芝麻捡西瓜。
这件事情，也是自然而然的传到了林建栋的耳朵里。
实际上，按道理来说，这种“小事”，是不至于让董事长亲自操心的。
一条商业街的规模，比起林氏动辄投资一个小区、一个度假村的生意，算不上什么大的产业。
林建栋对这件事情这么关心，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他的宝贝女儿。
以及不那么宝贝的未来女婿。
林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中。
林建栋翻看着下属呈递上来的调查报告，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一个小小的商业街会计，居然能搞出这么大的风波来。”
虽然每个商铺，王筒也就伸手要个小几百块，多的也就是千把。
但是一条街上二百多家商铺，加起来的数字，就相当吓人了。
更重要的是，王筒的行为，无异于把整个商业街的风气都给败坏了。
长此以往，商铺之间形成了一种默认的规矩。
好像不给上面塞钱，事情就办不成一样。
但是实际上，统计税务流水、上报数据，这本来就是王筒一家人和管理处的分内之事。
他做这些事情，林氏集团已经给他发了工资了，又何来找普通商铺要钱这么一说呢？
方言若把一杯茶水放在林建栋的面前。
“人性就是这样的，总有人手中只要掌握一点点的权力和机会，就会耐不住性子，千方百计地去钻空子。”
林建栋有些发愁。
“唉，我只是在想，我们集团总部可就在江州。眼皮子底下的商业街，一个小小的会计都敢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整个公司上上下下，要是真的严查的话，不知道能抓出多少蛀虫来。”
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林建栋从来不幻想着，光靠着所谓的企业文化、狼性竞争、主人翁精神等等画饼的手段，就能让底下的员工心甘情愿打工。
人都是有私心的，但做的事情不能太出格。
商业街的事情，让林建栋意识到，他对于很多方面，乃至整个企业的管理，都还存在着相当多的漏洞。
就是这小小的报账一块，就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的猫腻。
长此以往下去，迟早会酿成大错。
方言若听了林建栋的想法之后，也是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出现这种现象的问题根源就在于，信息不公开，不透明。我们虽然设置了很多的监管流程，但是本质上，这种管理，都是一种人治。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脱不开人情世故。”
比如王筒的上面还有一个林氏集团的监管者，一开始的时候，监管或许还有用，有监管者盯着，王筒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但随着时间推移，两人成了认识十几年的老伙计，中间断断续续的互通有无、利益往来，也早已改变了最开始的关系。
这种情况下，原本的监管体系能不沆瀣一气、监守自盗就不错了，能指望他发挥多少的作用呢？
方言若沉思了片刻之后，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们可以增加人员的流动性，每四到五年，甚至每半年对监察人员进行流动，避免上下一气的情况出现。”
林建栋叹了口气。
“这种办法，只能是治标不治本。而且，过度的人员流动，对公司的管理来说，也会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说完之后，林建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言若，我不是说你的办法没用，只是……”
方言若轻笑一声，给林建栋添了茶水。
“我明白的，老林。”
方言若走到林建栋的身后，轻轻地给他按着太阳穴，帮他舒缓疲劳。
“老林，很多时候，你不用那么勉强自己。”
“你已经做到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情了。有的事情，或许本来就是这个时代无解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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