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站起来，她走到床边，却在床头边蹲下来。
关如玉侧躺着，她在黑暗中看不清楚蓝玉的脸，她伸出手来，在蓝玉的脸上摸了摸，轻声问她：“还疼吗？”
蓝玉说：“不疼了。”
关如玉说：“蓝玉，你跟我这么久，我连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跟你说过，更不消说，我动手打你了，是这样吗？”
蓝玉说：“姑娘待我如何，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关如玉问她：“那么，你知道，我今晚为何重重地打了你一个耳光吗？”
蓝玉犹豫着，她轻咬着嘴唇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蓝玉低声说：“姑娘是怪我，打扰了二爷和云姑娘吧？”
说完这句话，没等关如玉开口说什么，蓝玉就像是为自己辩解一般说道：“可是，像姑娘刚才那般剧痛，真要是出了事儿，要是危及到了姑娘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比吵到谁，打扰到谁，要严重多了......”
蓝玉又一迟疑，但还是继续说道：“再说，我只是在三房院儿找不见三奶奶，情急之下，才跑去向二爷求助，三奶奶要是在三房院儿里，我也不会跑去打扰房二爷他们......”
关如玉一声叹息。
她又伸手在蓝玉的脸上摸了摸，低声跟她说：“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该因此而动手打你，我给你道歉，蓝玉，也请你原谅我。”
蓝玉赶紧说：“姑娘真能给我道歉？姑娘也是在教我做人做事......如果不是因为心急，姑娘怎会动手打人？蓝玉能理解姑娘，也会原谅姑娘的。”
关如玉又跟蓝玉说：“蓝玉，你记着，今天的事，我肚子痛的事，你到三房院儿不见三奶奶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再说，跟谁也不准讲。”
蓝玉答应了下来，她虽然心里有不解，但也没有多问一句。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关如玉接着说道：“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他也是像其他所有人一样，经历了足足十个月的孕育，有着平凡的肉体凡胎，他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我们看待他的时候，应该用平常、平和的目光，而不应该用异样的眼神来看待他。如今我怀着他，那我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一个平凡的母亲罢了。
而他出生在房家，自然而然地也会成为房家这个大家族中的一分子。我从未奢望过他将来能够飞黄腾达、大富大贵，或者出人头地、声名显赫……倘若他日后能够在房家过上平平稳稳、安静闲适且衣食无忧的日子，或许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相当不错的人生抉择吧。”
蓝玉明白关如玉的心境，也能理解她。
她轻声说：“姑娘能有这般心思对他，也是难得的。”
关如玉叹息着又说道：“等到你以后，做了母亲，你也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蓝玉笑了：“我这辈子就打算守着姑娘了，根本不曾想过，要去成家......”
关如玉笑说：“可是蓝玉，我能陪你一辈子吗？”
蓝玉笑着说：“只要姑娘愿意，不赶我走，蓝玉就打算陪着姑娘一辈子了，姑娘在哪，我就去哪......”
关如玉笑着说：“人这一辈子，可是不短啊，像今天这样岁月平安静好的过一辈子，那也是多不容易的事，可能，可能就是我们的奢求了呢！”
蓝玉又安慰着关如玉说：“姑娘命好，心善，又怀着......怀着自己的孩子，将来，必定是能过上安详富足的生活，我跟着姑娘，指定也能沾光了呢。”
关如玉笑了。
人，如果连心底的那份美好憧憬都没有了，又该如何熬过这漫漫长夜？
“蓝玉，这一晚折腾的可真是够呛，明天还有事情要做，你就歇着去。”关如玉又是催她。
蓝玉的精力，实在也是快要顶不上去了。
她弯下身来，给关如玉掖了掖被角，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蓝玉去睡了，关如玉自己却毫无睡意，她就那样侧躺着，睁着眼睛胡思乱想。
她又想到了三房院，这三奶奶，屋门落锁，大雨之夜去了哪里？
她一定是和白大夫在一起。
想到这里，关如玉隐隐觉得，这三奶奶现在，是愈来愈放纵自己了。
如果说，以前三奶奶还是有所避讳的，并不会公然出外留宿。
如今，这三爷不在京城，她倒是发展到了离开三房院儿，夜不归宿了。
这无疑就是在玩火自焚。
关如玉想不清，看不懂，她不明白三奶奶为何却选择如此去做？
关如玉也是女人，她也是情感丰沛，经历丰富的女人，她也从情海的关关口口中一路走到了现在，她自是能明白一些三奶奶现在的处境和心境。
或许，三奶奶她自己也知道，她现在正是深深陷在如火山般的关口处，不能自拔，无法脱身。
她或许并非没有认识到事情的危险之处，只是，她已经无路可退，难以回头了。
关如玉一直觉得，现在的三奶奶，正站在万丈峭壁的悬崖边上，往前多走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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