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
陈远心头稍惊，他早已知晓生活在这镇子里的人都非凡俗之人，甚至个个看起来不起眼的老农，扔到了外头去，都是震慑八方的至强大帝。
但饶是如此，见了太多世面与强者，陈远也未曾听到过关于“真龙”的一丁点消息。
哪怕回忆起当时与星魂帝尊初见的那一刻，三千寰宇里的至强大帝，骨座上缠绕的“龙”，也不过是一些蛟龙种罢了。
这葛大娘不比蛤子叔，陈远对她的了解并不算太多，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没有高手风范的农妇，随手拿出的一盆红烧肉，却差些让陈远挤进三转大帝的行列。
葛大娘瞧见了陈远的震惊，也不再掩饰，反倒是轻笑一声，开口：
“呵，龙肉确实金贵，但不至于让你这天命小子震撼到这种份上。”
陈远眼神稍动，沉下口气，问道：
“葛大娘是清醒的大帝？”
“……”
“我说了，叫姐姐。”
“好的，葛大娘姐姐，您是清醒的大帝？”
“……”
葛大娘脸颊抽筋，拳头上有一闪而逝的劲气，便是深吸口气，背过身去，道：
“若放在万年前，哪怕是你这种背负天命，着了人皇衣钵的小子，我也照打不误。”
“且我是不是清醒的大帝，真龙肉都喂进你嘴里了，怎地，还要问之？”
陈远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也是礼貌笑笑，并不说话。
“哎……”
葛大娘低声一叹，雄壮身躯稍稍往后一趔，缓道：
“诛世之战场面太大，那头在渊里称雄的老龙，也遭受到了波及。”
“凡这三界战事，牵扯到‘世’一字，也便是记载以来，三界一等一的大战了。”
“深渊客力达六转，邪念罔生，且有帮凶夺走了黄泉，黄泉树倒，那与黄泉接壤的渊，自是大乱，而那帮凶更将脏水泼至三千寰宇，至此，渊与寰宇又生了战事。”
“如此，便不是渊、黄泉、寰宇共抗深渊客，而是三界鼎立，生了内乱。”
“深渊客六转修为，已是至尊里的至尊，且不说他还未出手，黄泉已乱，寰与渊伤亡惨重。”
“自古来，真龙种崇尚仁和，不喜战事，盘踞渊里一方，镇得宵小不敢妄为，但此事却惹得真龙出面。”
“那头老龙，动了真怒，卸了那六转至尊一条臂膀，故而自己也身陨道消，寰宇不知情，与渊继续生战事，渊里难以求和，最终被那深渊客瓜分。”
“深渊客掌控了渊，如此，我们才将其称为‘深渊客’。”
“当然，他也有另一个称呼……”
“常居于不周天里的，‘渊帝’。”
“而那真龙死前，却有未长成的族孙需要荫庇，于是便拜托了我，将其后人抚养长大。”
陈远听到这，已被沉默席卷。
这等层面的战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
界域之战！
六转与真龙厮杀！
“所以，这便是那真龙欠下葛大娘的人情？”
“是啊，只可惜真龙种太过稀罕娇贵，那老龙族人也只有寥寥五个，其中两个也死在了诛世之战中，剩下的，我养大了一头，如今便在这村里。”
葛大娘轻轻一叹，
“那真龙留下一块血肉，便是其心头真血，亿万年而不腐，我舍不得吃，便留到现在，赠有缘人了。”
“只是过的太久，哪怕不腐，功效也散了些，这真龙肉帮你破境不多，若早上那么些日头，怕是能让你一口气渡入三转。”
陈远抱拳，面露正色：
“小子何德何能受得起，只是一盆龙肉，便让我欠下葛大娘天大的人情。这恩情实在贵重，葛大娘有什么要求，可尽管提之。”
“呵……”
葛大娘“嗤”了下鼻子，摇头笑道，
“哪里扯什么恩情回报，陈小子，你已是众多人的寄托。这龙肉也不过是本属于你的一份机缘罢了。”
“更何况，这老龙的子嗣，于诛世之战中根骨凋敝，落至了寰宇，那脊骨不也落在了你的手中，成了一方大戟。”
“只是你用真龙脊骨去斩比之蝼蚁还不如的蜉蝣微物，倒是太过骇人了。”
陈远脸色忽地僵住。
却不由得回想起，被自己遗忘在陆上神洲的那杆长戟。
……
“铿——”
执剑仙利落挑下一只诡物的头颅。
但放眼去，这密密麻麻的山川间，皆是这些狰狞的诡物。
还好有一物，不知何时起，横立于天间，隐隐散出龙吟，将这些诡物聚拢于这方沟壑中，以便宰杀。
执剑仙斗笠破烂，身上衣袍近乎粉碎，手中断剑也卷了刃，他盘腿坐在地上，缓缓吐息，望向天间那道神兵，隐隐多了一份心安。
“陈远，没想到你走了，却还留有后手。”
“这神戟我曾见你使过，以为只是锤炼不错的凡兵，却是这等子神兵利宝……龙吟啊。”
执剑仙笑了笑，只是转眼间，脸上又爬满愁容。
“饶是如此，这才聚了一国的诡物，且未杀尽，不知剩下别国，如今又遭了何难……”
“只盼望我陆上神洲修士，能够尽一份力，不为救世，只为自保吧……”
……
“吧嗒。”
“吧嗒。”
小八塘的水被深色的血迹污浊。
一个面色稍显稚嫩的女子，握着比自己身子还要长的剑，看着血池里自己的倒影，浑身颤抖。
“山下的合久县……师父的一片心血，就这样被这些诡物屠戮殆尽。”
“师弟，我没有家了……”
“算算日子，这是春初吧，怎比秋末还要荒芜？”
血池中，倒影不在。
那女子提着剑，脸上血泪横流。
身后小庙破败，武神像倒塌在泥瓦中，透过砖瓦缝隙，恰能看见女子小小的背影。
“顶天立地的副教主不在，那便由本教主，顶起泥巴教的威严！”
山下路，千年不变。
唯那前路上的风景，却像是炼狱刀山。
诡兽眼中，活物不存。
女子提剑，便是冲山而下。
血花片片，染得初春荡漾血红。
“师弟，泥巴教，生生不息。”
“欧，”
“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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