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觉晓和苏志远按照约定，十点准时到达高明街。
出租车将他们拉到了另一边，要去见孟老板，一定会路过贾耀祖的档口。
今天贾耀祖的档口出奇的安静，来进货的人少了不说，昨天放在角落里，让不明所以的个体户老板疯抢的洋垃圾也不见了踪影。
档口里，除了昨天的两个售货员无聊地嗑着瓜子，贾耀祖一家人也不知去向。
苏觉晓没有多问，比起看贾耀祖的热闹，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孟老板，我们来了。”
苏觉晓递给孟老板和帮工半个切好的大西瓜。
炎热的夏天，西瓜是最好消夏解渴的东西。
尤其是这种沙瓤的，又脆又甜，一口压下去，汁水丰富，让人全身跟着凉快。
几次相处下来，孟红星和苏家兄妹熟了不少，客气了一句便接了过来。
“太谢谢你了，小苏老板。这西瓜可太甜了，太解渴了。”
孟红星和店员边吃边和苏觉晓说起服装厂的事。
“昨天你们一走，我就骑着三轮车去了好几家服装厂。现在生产任务都很重，几家大的服装厂都不接咱们这单。他们觉得单子太小。”
“咱们这订单还算小？”
苏志远没有跟服装厂打过交道，他觉得一次三五千件衣服已经算是大单了。
“嗐，苏老板，全国的服装厂是不少，我听人说，不少省份的国营服装厂都快要倒闭了。但是，羊城这边还有鹏城那边的，不一样。每天工厂都招工，缝纫机都能踩冒烟。”
“啊？这么忙吗？”
孟红星扔掉最后一块西瓜皮，擦了下嘴，继续说道：
“是啊，你是不知道，大的服装厂一个款就要生产五万件以上。”
“什么？五万件？”
苏志远震惊道。
五万件是什么概念？
就算是一件出厂价是五块钱，一批货也要二十五万，而且只是一个款式。
“对啊，那种大点的服装厂都五六百人，甚至一两千人，一个月能做二三十万件。”
羊城这边的服装厂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订单，同时也不缺想要进厂的工人。
工人工资一个月少说二三百块，怎么都比在老家强。
苏志远再次被这种惊人的生产力震惊到了。
江城这种以重工业为主的城市，也有纺织厂、服装厂。
纺织厂就是国棉一厂、二厂，以生产布料为主，不生产服装。
而市第一服装厂是国营企业，每天就是坐等市里派的任务，生产设备陈旧，工人按月开工资，根本没有什么动力。
苏志远听一个朋友说过，二百来人的江城第一服装厂，一个月最多也就生产五六千件衣服。
苏觉晓倒是没有那么吃惊，二三十年后，生产技术进步，好多工艺改进后，一条生产线甚至只需要一个工人，二三百人的服装厂一个月就能生产几十万件服装。
她现在更关心有没有服装厂能接他们订单。
“孟老板，大服装厂肯定是不会接咱们订单的，那有没有您认识的小服装厂呢？”
“我有个远房表哥，就在西山区那边开服装厂，就是他们工厂太小，最多的时候才五十多个工人，而且他们主要生产秋冬天的衣服。”
这真是要什么来什么，苏觉晓惊喜地拿出自己画好的设计稿放在孟红星的面前。
“孟老板，我要找的就是做秋冬衣服的服装厂，这也太巧了！”
孟红星指着设计稿旁边的字说道：
“蝙蝠袖皮夹克？我就见过蝙蝠衫的毛衣，那种毛衣我还卖过呢。”
五六年前开始流行蝙蝠袖毛衣。
赶时髦的女同志就算买不起，也要自己买毛线织一件。
要是哪个女同志穿蝙蝠袖毛衣，下面一条短裙，加上连裤袜黑皮鞋，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拦下问衣服是哪里卖的。
年轻人要是没有蝙蝠衫，就像是被时代抛弃了。
没去过港城，但港城味道的蝙蝠衫一定要有。
“孟老板，我画的不太好，但大概意思他们应该能看懂，就是夹克衫加上蝙蝠袖，男女同款。”
苏觉晓拿着设计稿给孟老板和大哥解释了一下。
“你说男女同款？”
孟老板做服装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做服装眼光还得练，可天天在服装行业摸爬滚打，也知道流行趋势是什么。
现在早就不流行男女同款了。
十多年前，华国上上下下，男女老少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是绿军装，就是迪卡蓝中山装，再不就是灰色中山装。
男女同款皮夹克？
一想到这里，孟老板皱起了眉头。
要是做这批货，自己就得往里垫钱，除去拿到的一半清货款一万六千五，自己还得往里掏三万多块。
但自己昨天已经答应了小苏老板，说好了的事，就不能反悔。
做生意不就讲个信誉吗？
人家凭什么帮你清货。
他是大男人，一个唾沫一个钉，答应了就干。
孟红星把设计稿还给苏觉晓，直接说道：
“小苏老板，做就做。上车，我带你们去我表哥的工厂。”
苏觉晓来到巷子口，才知道所谓的车，就是那个送货的三轮车。
“孟老板，我们还是打车去吧。”
苏志远建议到道。
孟老板死活不同意，“苏老板，小苏老板，很近的，你们快上来，我每天来回送货的距离，比去表哥工厂还远哦。”
拗不过孟老板，两人只好坐上小三轮。
在后面暴晒的苏觉晓，很想跟大哥道个歉。
以前她只觉得大哥抠门，没想到孟老板更仔细。
估计孟红星也没想过，自己以后能成为亿万富翁，什么豪车没有，蹬三轮车造成了传说。
苏觉晓下车的一瞬间，没站稳，身体晃动了一下。
今天三十八度的气温，快把人烤成干，她已经有点开始脱水了。
苏志远见状，赶紧跑到旁边食杂店买来三瓶汽水。
猛灌了一大口，苏觉晓才感觉好点，而常年干体力活的孟老板早已经习惯这种天气，除了满头大汗，人家一点事都没有。
苏觉晓喘了口气，看着一脸憨厚的孟老板说道：
“孟老板，要是咱们这笔订单卖得好，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嗯？”
孟红星疑惑地看着对方。
“赚了钱，买车，一定要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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