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睛——这凌安当真是疯了吗?
三位公主，她竟是要全部都给得罪了？
“知书明礼，昭昭怕是担不起这等赞誉了。至于二公主你叱责昭昭目无尊卑...”
凌安不假思索的跪了下来，亦是罔顾地上碎粒几许，沾污几何。只听得膝下的陶壶碎片，发出沉闷的碎裂声。那道闷响，足以让闻者色惊。
然而当事人却面不改色，仿若跪在那里，跪在碎片之上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违逆宫规，昭昭领受。”
程少商震惊地看着凌安，心弦一颤。
她自己尚且会因为这些碎片瓦砾，寸步难行，踌躇不前。 哪知这个傻姑娘却这般毅然决然的跪了下来。
“昭昭！”
程少商此时在心里下了个决定，自己虽无法原宥凌不疑，却在此刻，也甘心被困世族之中，她定会当好凌家的女君，只为真心。
穿好鞋子的程少商赶紧跑了过来，准备将人拉起。凌安却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那些公主，神情瞬变万息。
看见凌安跪在那里，五公主以为她这是认输了，便露出得意的笑容，可这笑容却坚持不了太久……
凌安继续禀手执礼，“程四娘子乃陛下钦赐于凌府的未来女君，昭昭未曾相迎，目无尊卑。程四娘子曾让昭昭教授宫规礼仪，昭昭未有尽心，目无下尘。昭昭奉命准备宫宴，然，却未曾教导宫侍如何行事，违逆圣意，目无尊长。”
凌不疑陪着袁慎去御膳房没有找到人，就又回了宣明殿。
哪知他们一来，就看见凌安毫不犹豫地跪下，跪在那陶瓦碎片之上；看见程少商狼狈不堪地蹲在凌安身边。
他们二人下意识就想要走过去，可袁慎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因为在这一瞬间，袁慎好似与凌安心灵相通般，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当即也拦住了凌不疑，“等一下！”
俩人对视当中，凌不疑懂了，他还真是关心则乱。
梁邱飞见有人拦着自家少主公，他不满地瞪了袁慎两眼，“少主公！我们难道不去帮忙吗？女公子那样直挺挺的跪下来，得有多疼啊！女君那个样子肯定是被欺负了。”
一向嫌弃胞弟话多的梁邱起，此时却分外赞同他所言。
“少主公，女公子会禁不住的。”
此话不只凌不疑在听，袁慎也在听，他垂在身侧的手，早已出卖了自己的情绪，他也担心自家小女娘会禁不住。
“现在过去的话，你家女公子想要保护你家女君，令她们能够在宫中有一席之位的谋计，就会前功尽弃。”
袁慎这时开口解释着自己刚才之举，他本身是不屑解释的，也不知何时变了。
凌安不卑不亢的跪在满是陶瓦碎片的无净之地，甚至于她自己的膝下就有一块，也不见她妥协一分。
凌安这般的冷静，这般的淡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锥心似的寒凉。
“你们放肆!”
全场寂寥无声，却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一声怒斥。
文帝与宣后正在前殿和长辈们话家常，突然有侍婢来报，后殿贵人起了争执。于是他们连忙赶来，却远远看到这一幕。
他们甚为吃惊地看着凌安面前同辈的三位公主。他们二人刚一走近，就看到了满地狼藉，碎片瓦砾遍布，文帝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宣后见凌安就那样笔直，不偏不倚地跪在满是碎粒当中，顿时心疼不已，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昭昭，来…”
“多谢皇后。”
文帝见凌安无恙而站，这才稍稍放了一下心，然后怒目圆睁地看向自己得子女，“你们个…都给朕跪下！你们谁有资格命令昭昭下跪啊？朕都不舍得，你们四个— —真是好一个姐妹情深啊！”
五公主一贯备受娇宠，如何能忍受文帝为了一个外人，而让自己当众下跪。
“父皇！我们谁让她下跪了？是她自己认识到自己身份卑贱，冲撞了我们！目无尊卑，也是她自己说的！是她认错，下跪请罪的，我们谁逼她了？”
文帝见五公主不知悔改，怒指着她，“你给朕闭嘴！目无尊卑？你跟朕讲讲，什么叫尊卑？ 昭昭和你们三个，一同都在长秋宫长大，同受朕，还有皇后教导。她都分尊卑？是不是朕也要分尊卑呀？”
文帝冷冷看了她们一眼，继续说道，“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昭昭因何而下跪吗？不就是你们仗着公主之威，寻衅滋事。这满地的碎片...你们这是在害人性命啊！朕怎么生出你们几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之人啊！”
他猛地拂袖，“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文帝的怒火真是昭然若示。
“你们给朕听好了，程四娘子与子晟的亲事，是朕允的，更是朕赐的！你们讥笑于她乃是市井乡野草民，是不是也在讥笑朕的眼光？你们四个不是姐妹情深吗？那你们四个，就给朕跪在这里！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起来！好好的家宴，被你们四个搅得是乌烟瘴气！”
教训完他们，文帝赶紧走到凌安跟前，关心道，“昭昭啊，你怎么样？”
跪在那样一片碎片上的时间有些久，凌安感觉自己的腿有些疼，也有些麻，自是需要人搀扶的。
被宣后亲自扶起已是隆恩浩荡，怎好劳烦她挂念?
于是凌安将手向程少商伸去，伸出去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被搀扶住了。
默契十足，让她二人纷纷看了一眼彼此，俱有无声轻笑。
凌安然后看向文帝，“谢陛下关心，昭昭无碍。陛下与皇后来得正巧，昭昭已经备好酒了。只待陛下与皇后亲临，就可以端上席了。”
“你这孩子！你都这样了，怎么还想着酒席的事？”
文帝佯装生气。
凌安浅笑，眉眼中难掩喜悦，“因为今日是家宴，更是‘见家长’的日子。昭昭可不得费些心思啊？权当昭昭求您了，看在昭昭在御膳房忙活大半天的份上，赏个脸，尝尝看嘛。”
见文帝仍是板着一张脸，凌安只好将求情的目光，移向了宣后，伸出手，拉过宣后的衣袖，晃了两下，“皇后，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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