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寺庙的香火陡然鼎盛起来，平日只有些固定香客，如今却挤满了各行各业的人。他们带着金银佛像、开光法器、甚至重金求来的"高僧舍利"，仿佛这些物件能组成一道护身屏障。
林秀芬口袋里也有一张平安符，是她花了两千块从寺里请的，贵是贵了点，但只要能保护自己，再多花十倍的价格也值得。
"施主，请排队领香。"一个小沙弥拦住她，声音嘶哑，他眼下一片青黑，僧袍皱巴巴的，显然已经很久没休息好了。
大雄宝殿内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三尊鎏金大佛在烛光映照下宝相庄严，俯视着下方跪拜的人群，林秀芬找了个空隙跪下，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
"佛祖保佑，信女林秀芬诚心祈求，让我女儿平安回家……"她闭着眼喃喃自语，将平安符紧紧贴在胸前。
殿内诵经声此起彼伏，有和尚领诵的《金刚经》，有老太太带着哭腔的佛号，还有年轻人手机播放的电子版《大悲咒》，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近乎癫狂的宗教氛围。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
"你们看！"殿外突然有人惊叫。
林秀芬转身抬头，透过殿门看到远处，一片黑色正缓缓升起，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般扩散开来。
黑雾正在朝着寺庙的方向扩散。
殿内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诵经声，有人开始嚎啕大哭，有人拼命往佛像前挤，想把供品摆得更近些，林秀芬双腿发软，手中的平安符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浸湿。
"大家不要慌！"一位白须和尚站在佛前，声音洪亮，"佛门清净地，自有诸佛护佑。请随老衲一起诵《楞严咒》，此咒能退一切魔障！"
老僧双手合十，带领全寺僧众开始诵经，浑厚的诵经声回荡在大殿中，香客们渐渐安静下来，跟着一起念诵。
林秀芬没读过《楞严咒》，只能不断重复"南无阿弥陀佛"，眼睛却死死盯着外面越来越近的黑雾。
朗朗诵经声中，黑雾已经蔓延到寺庙门口，林秀芬看到最先接触雾气的几个人突然僵住，连声音都没发出，就像被抽干水分的植物般迅速枯萎，他们的皮肤变得灰白，然后——
"不看了，不能看……"林秀芬死死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诵经声更大了，几乎震耳欲聋。
黑雾漫过了寺庙大门。
殿外的银杏树失去色彩，金黄色的叶子纷纷凋零。
"继续念！不要停！"老和尚的声音已经嘶哑，额头上青筋暴起。
黑雾像有生命般涌入大殿，林秀芬感到一阵刺骨的阴冷，脑海里似乎有两道声音在互相拉扯，左边说“应该相信佛祖，继续虔诚祈祷”，右边说“赶紧跑，再不跑就要死啦”。
犹豫了几秒钟，求生本能战胜了对佛祖的信仰，林秀芬迅速起身，连滚带爬的朝着远离黑雾的方向跑去。
诵经声震天响，木鱼敲得急促如雨点，僧侣们不得不相信，佛门清净地，自有我佛庇佑，邪祟不敢侵扰。
可惜黑雾没有停下，它像潮水一样漫过，缠绕在后排跪拜的僧人身上，一瞬间，他们的皮肉就开始腐烂。
他们拼命挣扎，可喉咙里涌出的只有黑血，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森森白骨。而他们的骨架，却还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双手合十，空洞的眼窝朝向佛像。
大殿里的诵经声戛然而止。
"啊——！"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陆续传来。
林秀芬转头就看见一个正在虔诚跪拜的中年男子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的皮肤开始脱落，嘴巴大张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成白骨。
大殿乱成一团，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却无处可逃，黑雾已经笼罩了整个寺庙，佛像的金漆正在剥落，露出下面斑驳的泥胎。
"佛祖啊！为什么——"老和尚跪在佛前，老泪纵横。他身后，几个年轻僧人已经倒在地上，僧袍下隆起的身形正在迅速萎缩。其中一个的小腿骨刺破僧袍露了出来，森白的颜色在昏暗的大殿中格外刺眼。
林秀芬蜷缩在供桌下，浑身发抖。透过桌布的缝隙，她看到那位白须老和尚脸上的皮肤像干裂的墙皮一样片片剥落，但老僧仍在诵经，即使下巴已经露出白骨，即使佛珠从指骨间滑落，他仍在用已经漏气的肺部发出最后的诵经声。
"骗子！都是骗子！"殿里突然传来怒吼，林秀芬看到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在疯狂踢打寺院的功德箱，手中金佛被他狠狠丢了出去，"老子花了那么多钱，不是说开过光的佛像能辟邪吗？怎么屁用都没用！"
绝望之下，越来越多的人情绪崩溃，有人推倒了供桌，有人撕扯着经书，一个老太太嚎啕大哭："庙里收了那么多香火钱，佛祖为什么不保佑我？"
林秀芬原本也很崩溃，也想大哭大闹，但刚才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把金佛丢了出去，金佛恰好就落在她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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