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阴影下,景珣神色不明。
庾昭月捏住披帛,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捻了捻,语气郑重道:“郑姐姐,你知道女郎前路狭窄,其一便是嫁人。
郎君们想要的贤妻,文要能执掌中馈,武要能管理姬妾,前者我尚且能学,后者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既不嫁人,其二便是入宫廷为女官,可是我这人性子跳脱又好享乐,此路也是不通。
其三便是出家,如此既不影响庾氏女郎的名声,又能继续自在随心的生活。
反正我手上有钱,亦真心喜爱方士之术,阿爷和阿娘也已同意,待我满十八岁,便许我出家修道。”
郑清如闻言松了口气:“既然你慎重考虑过,那我便放心了。”
庾昭月笑眼弯弯:“那我们去找若竹吧,她一个人迎客肯定烦了!”
景珣沉默的看着两人相携离开,早前因印章升起的嫉妒一下子烟消云散,但是莫名心头有些凝滞。
她居然想出家修道!
忆起梦中她聊起金石灵动的模样,景珣无声叹了口气,他早该想到的。
邬在非见他垂眸不语,绿眼珠子急溜溜转着,忽然看向赵苍:“赵十六,庾公昔年追妻多久,才心想事成的?”
赵苍瞥了眼景珣,低声回道:“七年。”
邬在非语调立刻变得浮夸:“崔夫人出家修道七年,庾公紧追七年,如今儿女双全,真叫人羡慕啊。”
赵苍见景珣脸色稍缓,沉声附和:“是啊!”
邬在非再接再厉:“仙女想修道,咱们之前收集了金石,正好投其所好。”
景珣幽深的眸子,淡淡扫过两人,大步往扶光水榭而去。
邬在非喜上眉梢,小殿下还是有望的!
扶光水榭中,庾昭月见到谢若竹,发现她一脸不悦,当她迎客烦了,上前簪花安慰。
“阿姐,窦岚方才硬要我陪她去观鹤楼,三兄题完诗,顺手盖上印章,十七郎那家伙说漏了嘴……”
庾昭月惊讶:“窦岚喜欢三表兄,不是庾婉月爱慕三表兄吗?”
虽然谢诚出挑,但是这两人是手帕交,又是表姐妹,同时看上一个小郎君,合适吗?
谢若竹着急,这不是重点哇!
须臾之后,庾昭月终于抓住重点:“你的意思,窦岚看到那枚青竹印,误会三表兄喜欢我?”
谢若竹张了张嘴,这话她要怎么接?求助的看向郑清如。
郑清如清了清嗓子:“若竹的意思,窦岚可能回来寻昭月晦气?”
谢若竹疯狂点头。
郑清如神色凝重的望向庾昭月:“那确实要当心些,自打她阿姐成了楚王世子妃,她那对眼珠子简直像长在头顶。”
话音刚落,窦岚出现在视野中,眼眶有些泛红。
她身侧还跟着一位庾昭月的老熟人,襄王府宴造谣她的杜六娘,杜六娘是庾婉月母家的表妹,名丹禾,今年十四岁。
四目相对,庾昭月发现杜丹禾眼中似含着幸灾乐祸,正要仔细分辨,谢若竹和郑清如已经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异口同声让她先撤。
庾昭月心中涌上暖意,语气温和却坚定的拒绝:“今日宴席才过半,总归要碰到的,与其让她回去胡说八道,不如直接了结此事。”
郑清如和谢若竹闻言俱是一怔。
她们三人相交多年,虽然性情相投,但是遇到困难,解决方式全然不同。
谢若竹喜欢先束之高阁,待无法回避再一次性解决。
郑清如喜欢迂回婉转,借力打力达到自己所求。
庾昭月则遗传了双亲的直率,喜欢迎难直上,能当场解决的,绝不留着过夜。解决不了的,便遥唤家人。
少顷,窦岚和杜丹禾走至近前。
窦岚手指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暗含敌意的目光锁定庾昭月。
她方才从杜丹禾处得知四年前的秘闻,今日必叫庾昭月声名狼藉。
庾昭月见她露出娇俏的笑容,立刻想到庾婉月,有一种人口出恶言前,总爱装出天真良善的嘴脸。
果不其然,下一瞬窦岚樱唇微启,语气天真甜软,内容却极其刺耳:“昭月表姐,襄王世子前几日摔断了腿,我听阿兄回来说,双腿都断了,好惨呐!”
她说完一脸无辜的望着庾昭月。
庾昭月神色丝毫不变,只静静看着她。
窦岚面上笑意有些减退,侧目望向杜丹禾。
杜丹禾接过话茬,笑容娇憨,语气做哀叹状:“昭月表姐,你从前总唤世子阿兄,如今他摔伤腿,你竟连看都不看吗?”
杜丹禾初时还有些紧张,生怕庾昭月打断,待完整说完顿觉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襄王府宴那日,庾昭月让她沦为笑柄,今日她也要以牙还牙,看她以后还好意思戏弄自己!
两人话音相继落地,扶光水榭内外瞬间沸腾,旋即又鸦雀无声。
不管是在下棋亦或是在射箭,小娘子们纷纷放下手中之事,或擦汗或捡手帕,实则都凝神看戏。
今日宴会来对了!
前有袁雪镜和窦岚交锋,后有庾氏女不可言说的爱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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