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吃惊的不止是江白鸽，还有周龄和代艳玲。
代艳玲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瞿……瞿律师……你怎么知道……”
这就是承认了。
瞿律的语气有些曲折，像是想叹气，又压了回去，她不想给代艳玲那么大的压力。
“那他这次和你说了什么？”没等代艳玲说话，瞿律先说，“是不是说只要你跟他回去，以后都不打你了？”
代艳玲没有说话。
但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瞿律又问：“你信吗？”
依旧是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不是肯定，而是无言以对。
不知过了多久，代艳丽开口，但还是那几句话：“我得考虑小孩……周围人也都劝我，孩子不能没有爸爸。而且……”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但在外人眼里，翻来覆去，就还是那些内容。
没有人赞成她离婚，都觉得她被打当然可怜，但也还算“正常”，好像所有女人都是这么被打过来的。
再说了，还有孩子，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再不济，等孩子长大呢？
代艳玲的那一侧沉默了。
瞿律是一个充分尊重委托人的律师，周龄也害怕说多了会刺激到代艳玲。
她们坐在这里，是为了帮助她，不是为了伤害她。
而如果她决定不要帮助，她们也只好接受。
但她们会这么想，是因为她们不知道半年后的代艳玲会遭受什么。
江白鸽不同，她知道。
而且现在她完全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代艳玲是在半年后因为要离婚而被泼浓硫酸的了。
因为她提出了两次离婚申请。
只不过第一次因为各种原因撤诉了，她回到了王良身边。
可王良并没有遵守他的承诺，而是继续殴打代艳玲。
绝望之下，代艳玲才再一次逃走，并且再次申请离婚。
离婚诉讼当然必须通知被告，也就是王良。
所以，恼羞成怒的王良再次找到了代艳玲逃离的地方，最终实施了犯罪……
要避免这场悲剧，方法已经呼之欲出：让代艳玲在这一次就把婚离了。
但问题在于，这件事她们是不能强迫代艳玲的。
如果她不愿意，那么她们不但不能逼迫她，反而还要对她表现出谅解，甚至在她丈夫面前表现得更加坚决，就仿佛是她的靠山……
这样，才能给她丈夫以震慑。
可这是一种广泛性的理论，对于代艳玲并不适用——因为江白鸽已经知道她的结局了。
必须找出一个新的点，让代艳玲重新坚定起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然代艳玲是为了孩子想要退让，那么孩子，就是最关键的一点。
江白鸽注意到，代艳玲提她的大女儿比较多，但是对小儿子，几乎没说。
她急忙掏出手机，给周龄发了个信息：【能问问她儿子的事情吗？】
没多久，江白鸽听到隔壁传来周龄的声音。
听了周龄的问话，代艳玲没有怀疑太多，就回答了：“我儿子今年八岁，还在上小学。和姐姐不一样，他是一直跟着我们的。所以……”
“所以他和他爸的关系还不错是吗？”
代艳玲点了点头：“嗯……说句实话，王良对他也确实不错。会带他出去玩，还给他买零食吃。而且打我的时候，也知道避着他……”
这话看似是在说儿子，其实是有对照组的。
也就是说，这些“福利”，她们的女儿王雨是没有享受过的。
“我虽然从家里跑了出来，但是留了一些钱给隔壁大婶，偶尔会打一个电话回去。如果王良不在家，或者小雨从学校回来，孩子们就会过来接电话……女儿还好，儿子可能是太小了，所以每次接电话都嗷嗷哭，说想妈妈……哎，我这心啊……”
一顿饭吃了好一会儿，江白鸽在喝完咖啡之后，又要了杯气泡水来喝。
终于，瞿律那桌起身了。
等她们离开后大概十分钟，江白鸽也结了账。但她并没有去地铁站，而是拐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
她在咖啡馆里坐了十来分钟，周龄和瞿律就到了。
周龄走到两人中间，给双方做了介绍。江白鸽握住瞿律的手，觉得十分温暖。
因为江白鸽在场的事情，瞿律是知道的。而且这次会面，也是约定好的，就是为了集思广益，想出个办法。
所以三人并未过多寒暄，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
周龄先开口：“刚才我们送代姐去坐车的时候，她告诉我们，前几天王良来找她的时候，特意把儿子带来了。儿子还破天荒地和她住了一个晚上，一直在说想妈妈，希望妈妈和爸爸和好……她心就软了。”
“那女儿？”
“王良说女儿在上学，不方便过来。还承诺如果代艳玲跟他回去，他会戒赌、戒酒，多打一份工，让女儿去上高中。”
看来王良是完全知道代艳玲的软肋在哪里了，拿捏得十分到位：想念母亲的儿子、有书读的女儿……
无论哪一样，似乎都比代艳玲自己的死活重要。
不是她不想活，而是对她来说，“事情还没到那个份上”，如果王良不打她了，那不就皆大欢喜了？
所以她心中的天平，已经慢慢向“撤诉”倾斜。
如果之前她们还对这件事抱有幻想，这顿饭吃下来，也已经不敢乐观了。
“那你怎么看呢？”瞿律问江白鸽。
这一点，她早就已经想好了。
“这是一家四口，我们现在只知道代艳玲、王良和她们的儿子是怎么想的……但她女儿，却好像隐身了一样。”
周龄和瞿律对视一眼，似乎没明白。
“我的意思是，现在是王良和儿子两人来劝，代艳玲再坚决，也是二比一，处在弱势……所以很容易就被说服。但如果她女儿也是和她站在一边，支持她离婚的呢？那是不是就变成了二比二？也许，我们还有说服她的机会……”
瞿律懂了：“可是，我们怎么才能确认小雨的想法呢……”
她忽然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江白鸽点点头：“没错，现在小雨的所有想法，都是王良转述，或者代艳玲猜测的。所以，我想去找小雨，当面问清楚——她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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