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陆大头撩起裤管，露出已经发青的膝盖，情绪激动地声称他已经骨折了；方正明则声泪俱下，把刚刚叶珊的所作所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通。
语文老师：“没想到，你还是个小金庸呢！平时怎么不见你写作文这么有才啊？”
另一个老师笑了，“胡说八道什么呢，人家叶珊小小个，还能打得过体育班的小霸王？”
陆大头站出来作证，说事实就是这样，叶珊就是会武功。
老师们半信半疑地看向叶珊。
叶珊瞪大眼睛：“你们不如先讲讲怎么欺负保卫华啊！”
此时，一向沉默寡言的保卫华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开始讲陆大头和方正明是怎么欺负他的。
方正明把自己值日劳动全部推给保卫华，有时候家庭作业也是让保卫华代写，仅仅因为保卫华反抗了一次，方正明找来了他结拜的“大哥”陆大头。
陆大头这个人，说自己最讲哥们义气，既然是方正明讨厌的人，就是他讨厌的人。所以他看到保卫华不是推搡一把，就是一顿踢打。没钱花了，就会向保卫华伸手要钱。如果不给，他就一巴掌一巴掌扇脸，还会吐唾沫，甚至扒开保卫华的嘴往里面吐痰……
讲着、讲着，保卫华的声音越来越低，泪水无声地滚落下来。
他的话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叶珊的心头，她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揍他们揍轻了。她的眼底瞬间涌起一股愤怒与凶狠的火焰，直直地盯着陆大头。
陆大头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别开目光。
……
叶珊一口咬死：保卫华是正当防卫将两人推倒在地，她是进去劝架的。
保卫华听叶珊这么说，也默契地保持口径一致。
相比于小霸王陆大头，老师们更愿意相信叶珊说的。
所以，最后的处罚结果就是三个男生各写一份检讨书，叶珊天真可爱地蹦蹦跳跳回教室了。
然而，王晓丽看到叶珊竟没事人一般，还有心思听课，不由叹了一口气。
村口大妈兼情报专员王晓丽，向来为班级同学操碎了心，虽然她也不相信叶珊打得过陆大头，但她还是决定给叶珊普及一下“江湖险恶，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的道理。
她拉着叶珊的小手，唏嘘着讲起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八卦——
保卫华之所以总是低头做人，是因为他奶奶在解放前是一名“窑姐儿”，解放后嫁人生子。就因为他奶奶的身份，他爸爸总找不到对象，三十多岁才在外地找了一个老婆回来。
方正明打小学起就欺负保卫华。另外，方正明妈妈那可是有名的泼皮户，老师们见了都头疼。这次叶珊惹了他，还把他弄得浑身伤，下午他妈妈很可能就会冲到学校来找她算账了……
叶珊淡淡颌首，漠然评价道：“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王晓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认真拍了拍叶珊的手背， “叶珊，你还小，你不懂！你得赶紧想办法叫大人来保你！”
叶珊对这位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充满了感激：“你是不是经常阅读《知音》《口才》《人情世故》类高级书籍？！”
“偶尔，”王晓丽矜持地笑笑，“我大多只看《故事会》，比较有教育意义……你还小，有机会我多跟你讲讲。”
“谢谢你！”
放学铃声一响，看着方正明一瘸一拐地走出教室，叶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书包。待她收拾完毕，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同样准备最后离开的保卫华。
不用说，保卫华肯定是担心回家的路上会遇到陆大头。
“我去你家玩吧？！”
听到叶珊这么说，保卫华高兴得连连点头。虽然叶珊没有说“我保护你”，但只要她和自己走一起，那安全指数一下子飙升了百倍。
两人背着书包，有说有笑地一同踏上了回家的路。
聊着聊着，叶珊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为什么我坚称是你打倒了他们吗？”
保卫华拍拍胸脯，非常男子汉：“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不能让你被老师批评！”
叶珊摇摇头，“我希望，学校里所有人都能相信，是你，就是你！勇敢地反击了那些霸凌者！”
保卫华没想到答案竟是这个，心头一暖，“我知道了，这样，别人下次就不敢欺负我了！”
叶珊还是摇头，“有一个道理，我经过了很痛的教训后才明白的。”
保卫华充满好奇地倾听着。
叶珊悠悠地望向天边，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向很久远的过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没人能护得了我一世周全！”
在保卫华眼中，此刻叶珊宛如未经雕琢的玉石般的孩童面孔上，有一种他所不熟悉的神情。
“保卫华，真正能保护得了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要记住，他们给你的羞辱，没有人能替你挽回。你的尊严，只能你自己给到自己！”
叶珊流露出一种淡定与坚毅的眼神，与她当初打倒霸凌者时如出一辙。保卫华从未在任何同龄人眼中见过，这使他心生敬畏，虚心地聆听着。
“霸凌者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他们也怕挨揍，他们也有畏惧，也有软肋，也是肉身凡胎！
“对霸凌者最好的反击，是绝不忍气吞声！你要让他们知道，欺负你是有代价的，是有一定风险的，哪怕反抗完了，他们还是会欺负你，但是日后他们会因为风险增加而不敢轻易动手！”
叶珊的眼神坚定而温暖，仿佛一道光芒照亮了保卫华心中的黑暗。
但似乎他还有一些犹疑，他低下头：“我，我好像真的像他们说的，有点，有点怂……”
叶珊站住，盯住他，目光如炬：“怂，这个词并不准确。更准确的说，是因为你过去的退缩，让霸凌者看到了你的软弱，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地欺负你。但只要你肯迈出一步，敢于反抗，他们就会知道，你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软弱。”
说着，叶珊捞起自己的袖管，眼神坚定地看着保卫华，“打！”
保卫华一头雾水。
“你就把我当作那些霸凌者，使劲用巴掌抽！”
保卫华把头摇得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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