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龟一号带着海龟二号、海龟三号,在大西洋深处继续前行。最初,三艘船还能彼此望见桅杆的影子,在浪峰与浪谷之间时隐时现,像是三点倔强的火星,被黑色的海面托着。但暴风雨接连而至,一场未歇,另一场便已在天际酝酿。狂风撕扯帆布,浪涛如同无数只粗暴的手,将船只反复抛起、按下,仿佛要把它们揉碎在这片没有尽头的水域里。
某个夜晚,雷声在低空滚动,雨线斜斜砸进海里,视野被彻底抹去。就在那样的混乱中,海龟二号先是偏离了航向,随后连灯火也被浪墙吞没,只留下短暂而空洞的一声呼喊。等到风雨稍缓,四周只剩下翻涌的黑暗与浪声,海龟二号已经不复存在,仿佛从未踏入这片海域。
位置,也随之失去了意义。白天与黑夜在连续的风暴中被搅成一团,星辰难以辨认,太阳常常只露出一片惨白的轮廓,随即又被云层掩埋。所有熟悉的计算、经验与直觉,都在这片海上变得不可靠。最终,船队唯一还能信任的,只剩下一枚用磁石制成的指南针。那细小的指针在船舱里轻轻颤动,仿佛也在犹豫,却始终顽固地指向东北,像一根不肯折断的意志。
然而,方向并没有带来温暖。航程越往前推进,寒意便越是无孔不入。空气变得刺骨,呼出的白气在唇边凝住;甲板上的木板终日湿滑,踩上去仿佛踩在冷铁上。海面开始弥漫出厚重而低垂的雾气,最初只是薄薄一层,随后却像被人缓缓拉起的帷幕,一重叠着一重,白得没有边界。视野被彻底吞噬,近处的船舷都显得模糊不清,远处的世界则完全消失。浪声被雾压低,失去了方向感,风也不再呼啸,只在雾中迟疑地游走,像是忘记了自己该吹向哪里。
就在这样的白色迷宫里,海龟三号也渐渐落后。起初还能听见彼此的号角声,后来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回响,再后来,连那点声音也被雾吸收。某一刻,回头望去,那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仿佛海龟三号从未与他们同行。于是,天地之间,只剩下一艘船。
海龟一号在浓雾中缓缓减速,最终停了下来。船身随着暗涌轻轻起伏,幅度极小,却持续不断,像一头被长途追逐、被风浪反复逼迫后终于停下来的兽,伏在灰白而冰冷的海面上喘息。雾气贴着船舷游走,无声无息,像湿冷的呼吸,从木板的缝隙里渗进来,把远方、方向与时间一并抹去。桅杆上的帆低垂着,帆角被水浸得沉重,绳索一根根往下滴水,啪嗒、啪嗒,敲在甲板上,节奏单调而空旷。整艘船显得孤单而渺小,却仍固执地停泊在这片未知之中,仿佛只要不动,命运就还没来得及落锤。
李漓站在甲板边缘,双手扶着湿冷的船舷,低头望向船侧的水面。雾下的海水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深蓝,冷得没有生气。玛鲁耶尔正泡在水里,踩着水保持平衡,肩背裸露在寒气中,肤色被冷意逼得发白,连肌肉的线条都显得紧绷。
“怎么样?”李漓问,声音不高,却在雾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水冷得要命。”玛鲁耶尔抬头回应,牙关微微打颤,却还是挤出一个笑,“跟我老家的海水有得一拼。”她吸了口气,又补了一句,“而且这水太清了,清得不像活水——底下什么都没有,不可能有鱼。”
李漓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紧,随即抬手示意:“那就别逞强了,快上来。”
“这就上来!”玛鲁耶尔应了一声,朝船边游去,伸手抓住垂下的缆绳。她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寒意已经开始侵入四肢。阿苏拉雅和伊什塔尔一左一右上前,脚踩甲板,用尽力气向后拉扯,缆绳绷紧,发出低低的呻吟声,随即把她整个人拽回了甲板。
甲板上,众人面面相觑。雾气低垂,灰白的海面在视线尽头消失,仿佛他们正悬在世界的边缘。
“我们已经在海上漂了两个多月了吧,”维雅哈说道,“这海,真的有边缘吗?”
“我们这是行驶到北极了吗?”伊努克抱着双臂,眉头紧锁,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怀疑与不安。
“可这里的太阳,”凯阿瑟抬头看了看被雾遮住的天幕,摇了摇头,“每日仍是东升西落,不像是在极地。”她的话让不少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立刻陷入新的困惑。
“这里大概已经是很南方的海域了。”托戈拉缓缓开口,她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像是在回忆一段久远却顽固的传闻,“我曾听人说起过——在非洲的南方,沿着大海,有一片无尽的沙漠。”
托戈拉顿了顿,目光掠过冰冷的海面,“那里被叫作‘骷髅海岸’。可实际上,连骷髅都见不到,因为几乎没有活物能在那里生存。”托戈拉的语气变得更加缓慢,“那片海域的被称为死亡之海,那里的海水极冷,冷到刺骨;也清澈得过分,清澈到没有鱼虾。”
“死亡之海?”李漓抬起头,看向托戈拉,目光在雾中显得格外专注。
“非洲西部很多地方,都流传着这个说法。”托戈拉点了点头,“至少,我确实听人说起过,而且不止一次。每一次提到那里,说话的人,眼神都不像是在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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