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定在悬崖边上，相距倒是不远。风启手握大弓等候陆宇的指令，遑论他的性命掌握在他手中。其实对于那道契约，他以前见识过，也签过类似，这才放心签订。更何况契约内容并不是惨无人道，他一眼就知晓这契约比较平等，属于友好类型。
陆宇不掩饰了，左手间陡然出现龙纹剑鞘，将黑渊插了进去，接下来大战将起，多一点手段便多一份胜算。
他缓缓开口道：“风启，你生活在风语城百余年，对此地颇为了解，是否知晓幽暗之地？先前我探索到，那些人与安吉城主合作后，便去往了幽暗之地。”
话半假半真，多是唬人，也是为了打探出更多的讯息，他需要了解幽暗之地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不若然那幽只是去往一趟活着回来，停滞不前的实验就有了新进展，虽然并不知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亲身经历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风启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明暗不定，手臂微微用力，可以看出他心中极不平静，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幽暗之地原本不叫这称呼，原本叫做“生命源泉”，我们家乡每个种族都有这样的一口泉，它能洗髓筋骨，修复暗伤，提升实力，我们这一口泉水是最低等级，尽管对我们没有用处，但对于小孩来说，便是天大的益处。后来，一切都变了。”
陆宇眺望远方，默不作声，做个安静的听客。
“安吉那家伙为了拉拢外来人，与他们进一步展开更深的合作关系，以此于己身无用之物，换取更强大的力量与寿命，不顾一切人的劝阻……不，那时候只剩几个人了，谁能挡他。那些人使用过度，导致生命源泉被玷污，变成了那番模样，但实际情况也与安吉血脉不纯有关。”
陆宇问道：“所以你就是那把钥匙咯？”
风启扬起壮硕的手臂，握了握，语气颇为复杂，“是的，我就是那把钥匙，有了我的精血，他就能净化生命源泉，继续使用。”
陆宇没插嘴，继续眺望远方，两人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悬崖边上诉说经历的苦涩。
风启自顾自说道：“血脉，对于我们来说，是高贵，又是限制，或是枷锁，也是外人垂涎之物。我记得刚被关押那时，不从，安吉就亲自带来与我熟悉的人。我亲眼所见，一颗颗头颅堆成了小山。我还是不从，又是一颗颗老的，小的，年幼与衰老在那时交汇。我从未想象过。”
风启不语。
陆宇明白之后的事，孑然一身，他可以想到，与自己联手多年的好友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他想，风启那时多么想屠刀是虚幻的，软弱的。可那只是想象。
过一会，陆宇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那你知道这些火炬为何形如虚幻吗？”
风启正想回答，却看见了他大拇指上的金银指环，到口的话语不由咽了回去，语塞了一会，他才说道：“它们不叫火炬，那只是你们的说法，它最关键的地方在于那团火，那是「语者」，在我们家乡，死去之人并不会消逝，而是转变为一种特殊的形态，依附于不同物件上，呈现不同的形态与颜色。”
“我能感到它们很愤怒，我能听到。”
陆宇明白了，火炬上的火相当于人死后的念想，或是执念，或是祝福，或是留恋。气象各异。笼统来说，就是对于人世间的最后一眼，当看到，听到，闻到，就会如蒸汽般消散。
可是蒸汽，它并不会完全消失。在四季轮换的日子，终会以各种方式呐喊它的归来。世人只道是寻常，殊不知心灵已归。
正当陆宇默默无言时，风启再次开口，他的目光不在别处，金银两色仿佛将他的脸庞分成两半。
“起初，我以为你杀死了安吉，可并不是。后来，我以为你捡到了安吉的城主象征，可我又错了。现在，我才知道，我们的神明一直都在，一直。但祂选择了你，可又没有赐予你应有的权力，我很不解。不过也是，我等凡人岂能揣摩神明的思想。”
陆宇望着指环，上面金银色纹路各占半边又缠绕一起，很是精美，没人会想到这居然就是象征，若是安吉死去，那他大可以登基，一呼百应。
可若是神明赐予，为何又会在内藏有灵魂夺舍他？一个神明总不能这么无聊，也没有这个必要，天又不是什么特殊之人，值得那些神来夺舍他？不过连那股灵魂之力都能消灭，「原初」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陆宇想了一会，决定不将这件事告于风启，而且从行为来看，他可以肯定，风启知道「原初」，也接触过，不然不会露出那种表情还放心签下契约。他知道很多事，但好像有某种限制，使他不能述说超出现有常理的字。
现在什么事都明了了，已经没有问下去的必要。陆宇回过神，对着发呆的风启说：“走吧，我们该下去了。”
两人来到悬崖边上，往下一看，目测估计二十来米，很高，但这难不倒技巧高超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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