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稍晚一些。
方博年轻车简从，没打任何招呼地来到了县机械厂。
随即，厂领导全部被叫到会议室。
林凯峰也不例外。
望着方博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不少人心里打起了鼓。
最近几天外面发生了什么，厂里众人心知肚明。
林凯峰的宣传攻势起到了巨大的反响。
谁也没想到。
当地对收音机有需求的市民，数量竟然会这么多。
从计划经济诞生到现在。
无论老百姓买什么东西，都必须凭票购买。
商品供应出货，也是按照定额定量的标准。
供销社，百货商店，副食品商店，菜店，肉店，粮油店。
总而言之。
一切与民生息息相关的商店，属于货真价实的银饭碗。
相比进国有工厂端铁饭碗的工人，商店的售货员自觉高人一等。
服务态度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三六九等被他们弄得明明白白。
有关系的人和没关系的人，同时拿着肉票去买肉。
前者能买到可以炼油的肥肉。
后者只能买到没人稀罕的瘦肉。
一旦到了某些紧俏的好东西，商店里面的售货员有时候甚至会将东西直接扣下。
进行内部分配。
对外宣称已经卖完。
自从机械厂能够制造收音机的事情在全市范围内传播。
每天都有大量的有需求的老百姓，排队等到可以供应收音机的商店门口。
得知没货，以为工作人员继续玩老一套。
将收音机藏起来，内部分配，卖给关系户。
打架事件层出不穷。
市里主管工业的三把手方博年没打招呼杀过来。
怎么看，都像是过来兴师问罪。
“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你们不是挺能耐吗？”
方博年冷冷一笑。
“倒逼上级部门的事情，你们都能做得出来，看到我来了，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全都蔫了。”
听出方博年话里有话，众人的心情更加的忐忑。
牛永贵强挤出笑容，说道：“方主任息怒，我们厂这么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自从知道厂里有了钱，各路债主接二连三过来要钱。”
“欠钱理亏，人家上门要钱，我们没理由不还。”
“还了东家还西家，账面的二十万，一下子变成十一万，厂里数百人吃喝拉撒，到处都需要钱，大伙也是没办法，所以……”
牛永贵态度诚恳地进行着自我检讨。
不忘向方博年诉苦。
“方主任您大人大量，一定会理解我们的。”
“我们厂保证下不为例。”
陆长顺站起来说道：“方主任，办法是我想的，我们这么做，也是希望市里面能够加快审批。”
“通过出售收音机，进一步搞活我们厂，为市里的经济建设做贡献。”
“如果您一定要怪罪，我身为厂长，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陆长顺不懂变通是真，不代表不敢承担。
纵然办法是林凯峰想的。
没有他这个厂长同意，也没办法落实下去。
况且。
林凯峰还是他的亲属。
于情于理，陆长顺都要保住林凯峰。
林凯峰心里暗笑。
方博年如果过来兴师问罪，不可能这么客气。
明显是过来敲打众人。
“你们这次行为，等于是和上面对着干。”
“不管有什么苦衷，都不能无组织无纪律。”
“如果日后别的企业，工厂有样学样，遇到事情不走正规流程，岂不是乱了套。”
“审批结果还没出来，你们就将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出了这么大难题给市里，简直是乱弹琴！”
方博年语气严厉地批评众人。
不要以为完成创汇任务，就能将尾巴翘上天。
“要不是大领导宽宏大量，你们几个主要领导，谁都别想安稳过关。”
方博年点了点桌子。
见众人都露出虚心受教的态度，方博年这才将语气放缓。
“你们厂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随即，方博年话锋一转。
感叹县机械厂这段时间走了大运。
上面的一纸通知，帮着县机械厂渡过了这次问责难关。
没有这份通知文件。
就算方博年不处理县机械厂。
大领导也绝对不会饶了众人。
陆长顺倍感好奇，忍不住问道：“方主任，上面下达什么文件？”
“文件来自外经贸部门，鉴于你们厂的出口商品质量过硬，客户使用反馈极好。”
“桑国将继续向你们厂，进口钢管和液化气罐，金额五十万美刀。”
说到这，方博年脑中浮现出一句话。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县机械厂胆大包天，为了让他们的收音机尽快进入商店。
获取销售分成。
将当地有能力生产，制造收音机的事情传得尽人皆知。
无论初衷是好是坏。
都等于是再给陈领导上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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