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历阳州清了清嗓子，问道。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扰了面前之人。
苏晚缇抚着胸口轻舒一口气。
“我睡不着，出来看会书。”她轻声回答。
历阳州的眼眸映出柔和的灯光，“你也睡不着……是失眠了？”
苏晚缇垂下眸子，淡淡道：“今天苏氏企业来公司谈合作，我在一楼大厅看到他们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可是尾音还是控制不住地轻颤。
话没有说完，历阳州已经全然了解了。
难怪她今晚失眠了，原来是看到曾经的“家人”了。
这一见，她心里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她不表现出来，历阳州也能猜出一二。
“跟他们见面了？”历阳州的声音柔和不少。
苏晚缇摇头，眼眸闪过一丝怅然。
“我以为我离开苏家后，心态调整得很好了，我会平静从容地面对他们。可直到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我根本就无法面对他们。”
“当时我好丢人，我躲在一楼的咖啡厅的角落里，只敢透过窗子偷看他们，等他们都上楼了，我才敢走出去，后来，我发现自己的手脚冰凉，脸色白得吓人……”
苏晚缇缓慢平和地说完这些话，自嘲地轻笑一下。
她抬眸看向历阳州，语气有些羞赧，“历总，不好意思，我把这事说出来，让你见笑了。”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历阳州声音温柔。
他扶着沙发坐了下来，安慰苏晚缇。
“我不会笑你，我还会表扬你。”
“短时间内，你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变化，一般人是接受不了的，心态也会崩溃的。而你没有颓废，没有崩溃，而是立刻开始找适合自己的工作，光这一点，你就做得很棒了。”
“A市的人都知道，我招人的标准是很高的，条件是很苛刻的，你能在几个出色的候选人里脱颖而出，应聘上我的生活助理这一岗位，就足以说明你的优秀了。”
“凭借你的能力，无论是在苏家，还是离开苏家，无论你是什么身份，苏家女儿，还是苏晚缇，你都能闯出一番天地，能过得很好的。”
历阳州不是个话多的人，他也不是会说安慰话的人。
今晚，面对这个落寞的女孩，他却说了很多。
也许是因为都睡不着的遭遇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也许是静寂深夜，人更容易敞开心扉……
历阳州只觉得这个时刻，他该说些话，让这个女孩高兴些。
“谢谢你，历总。”苏晚缇诚挚感谢，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地哭泣的腔调。
不会把她给弄哭了吧……历阳州心里嘀咕。
还是不要再继续苏家这个话题了，在深入说下去，她就真哭了。
刚才那番安慰兼鼓励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要是把女孩子弄哭了，他可不会哄。
历阳州马上转移话题，“对了，这么晚了，你看的是什么书？”
“宝石学与宝石鉴定。”苏晚缇平复心情，轻声说出书名。
“嗯？”历阳州眉梢微扬。
他知道苏晚缇读得是经济类专业。
苏家给她安排的职业规划是进入苏氏企业财务部门，日后主管企业的财务工作，最后做到苏氏企业CFO。
他以为她看得是本专业的相关书籍，或者是放松心情的小说、杂志之类的。
没想到是跟她的过往求学经历完全无关的其他专业书籍。
“苏助理，你是对珠宝玉石有兴趣吗？”历阳州问。
不过，通常对珠宝玉石感兴趣的人，更喜欢看打磨好的熠熠生辉的宝石或者设计好的首饰，看专业书籍的，还是很少见的。
苏晚缇笑笑，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润，“历总，我相信没有几个人会对珠宝玉石不感兴趣。”
“不过，我对珠宝玉石感兴趣，不是欣赏者的那种兴趣，而是想成为它们的塑造者的那种兴趣。”
闻言，历阳州直接道：“你是想学珠宝首饰设计？”
历氏珠宝是历氏集团最盈利的企业之一。
这两年，历阳州也将自己的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历氏珠宝的业务上。
所以他很敏锐地听出了苏晚缇话里的意思。
“原来苏助理是想做珠宝设计师。”
“这是我的兴趣，也是我日后想要从事的职业。”苏晚缇直言不讳。
历阳州身子前倾，头微微偏向苏晚缇，这是对苏晚缇的话感兴趣的姿态。
“苏助理，恕我直言，学这一行可不容易。知名企业的设计师基本都是非名校毕业生不招，没有海外的留学经历不招，你大学学的不是这个专业，这就已经是极大的劣势了，再说海外留学经历……”
“去海外留学，花费巨大，以你现在的经济状况是负担不了如此高额的开支的。”
历阳州说得每句话都是实话，他不会因为刚才觉得苏晚缇落寞可怜，就说些假话哄骗她，让她对未来抱有不切实际的梦想。
那会让她白白浪费现在宝贵的时间。
理智、现实、冷静，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到回报如何，这就是他的一贯作风。
时间有几秒的静默。
历阳州正有些懊悔，觉得自己说得过急了，晚一点说就好了。
就听到苏晚缇的声音轻悠悠地响起。
“我知道啊，我学之前就查过了，历总您说的都对，也是这个行业的现实。可是我喜欢啊，我就要去做。”
“今年我二十三岁，做任何事都是最好的时候。”
“我若是现在不去做，那等到我三十三岁的时候，就会懊悔，为什么我二十三岁的时候不去努力挣学费，不去读自己喜欢的专业，不去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呢？”
“等到我四十三岁的时候，还是会懊悔，为什么我二十三岁的时候不去做喜欢的事情，三十三岁的时候只知道后悔，却不行动，让自己遗憾几十年呢？”
苏晚缇眼睛闪亮，语气坚定，“历总，学费我会一分一厘地攒到的，这个学我是一定会上的。”
这次换历阳州沉默。
他沉默了几秒，淡淡开口，“你可以追求你的梦想，但是不要影响手头的工作。”
苏晚缇的态度马上端正起来，“历总放心，我都是在自己的空闲时间看书学习的，绝对不会影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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