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散去时,已近黄昏。
宾客们陆续登车离去,李宅门前车马粼粼,映着天际最后一抹橘红的霞光。
许多人临走时,仍津津乐道着今日的两桩“奇事”——厅中那面“莫谈国事”的座屏,以及荷塘边三位皇子与众人同乐的“击壤”游戏。
制科风波后,有人以为李吉甫的寿宴必定会冷清,想不到一下子来了三个皇子。
本以为三个皇子都到了,寿宴必定会出乱子。就算不出乱子,也会惹得圣人猜忌,结果不仅整场寿宴顺顺利利,三位皇子还其乐融融。
送走最后一位宾客,李吉甫回到书房,屏退左右,独坐片刻,忽对窗外道:“去,请二少夫人来一趟!”
刘绰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盏参茶。
李吉甫接过茶,却不喝,只看着她:“今日那屏风,是你的手笔?”
“是。”刘绰坦然承认,“长嫂将席次安排交给我,儿媳思来想去,唯有此法可免纷争。”
李吉甫沉默良久,忽地轻笑出声:“好一个‘莫谈国事’……你可知,今日这三个时辰,是为父近年来赴过最舒心的宴席?”
刘绰一怔。
宴席的主人不就是您么?
“往日宴饮,总有人借酒探口风、套交情、议朝局,字字句句皆需斟酌应对,累得很。”李吉甫啜了口茶,神情舒展,“今日倒好,有你这四字镇着,人人只谈风月,不论其他。连三位殿下都不必当众试探较劲了。”
他放下茶盏,目光深沉:“五娘,你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高明。既堵了众人之口,又让陛下知道——李家谨守臣份,不涉储位之争。”
刘绰垂眸:“儿媳只是不愿让阿翁为难。”
“不为难。”李吉甫摇头,语气里透出几分感慨,“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几位皇子都长大了,接着便要选妃成家。立储的事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儿媳明白。”
“明白就好。”李吉甫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卷舆图,“河湟用兵的方略,陛下已基本首肯。高固不日将赴陇右,沙陀部骑兵也开始西调。二郎查完了税,如今国库里有钱打仗。接下来这半年,朝中不会太平——主战主和之争、钱粮调度之难、各方势力博弈……你在市舶司,需格外谨慎。”
“是。”
“刘先生这一手,高明啊。”马车上,汉阳公主李畅忍不住赞叹,“既全了寿宴喜庆,又避了朝堂忌讳,更难得的是……让他们三个难得有了片刻兄弟和睦的光景。”
一旁的嬷嬷不解:“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储位之争,终究是免不了的。”
想起今天升平公主那明显不悦的脸色,又忍不住提醒:“公主与圣人一母同胞,说起来,三位殿下都是您的亲侄子。
可如今嫁了人,就分出远近亲疏来了。三殿下毕竟是郭贵妃所出。往后可不能再表现得对大殿下那般喜爱了。”
她伸手指了指前面,那意思很明显,前面的马车上坐着升平公主呢。
李畅摇头:“改变不了根本,却能种下一颗种子。日后若真到了刀兵相见那一步,今日这点温情回忆,或许就是一线转机。治国平天下的人,心里若全然冷硬如铁,绝非苍生之福。”
马车驶离安邑坊,升平公主闭目养神,心中却反复回味刘绰今日的种种安排。
她总觉得,小儿子突然决定远赴安西也是刘绰的手笔,但派人多番打听,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探到。
难道真是她离宫太久,宫里已经使不上力了?
与此同时,紫宸殿内。
李纯刚听完吐突承璀关于寿宴的详细禀报。
“……三位殿下起初各自为政,后在郡主提议下玩起了‘击壤’之戏,竟渐渐有了配合。尤其是三人传石,练了几回后,颇有默契。”吐突承璀躬着身,声音平稳,“席间无人议论朝政。郡主那篇《通才论》,倒是被不少宾客私下传阅讨论。”
李纯指尖轻叩御案,面上看不出喜怒。
“莫谈国事……”他缓缓重复这四个字,忽地轻笑一声,“她倒是敢写,也敢挂。那篇《通才论》,你怎么看?”
吐突承璀谨慎道:“奴婢愚钝,只觉得郡主所言……似乎有些道理。科第、门荫,都是为朝廷选才,若因出身门户而相互攻讦,徒耗国力,确非社稷之福。”
“连你也觉得有道理?”李纯瞥他一眼,“看来她是说到许多人心里去了。这个刘绰眼界见识实在是……有时候,朕都觉得她看得太明白,明白得让人有些不安。”
吐突承璀不敢接话。
殿内安静了片刻,李纯才道:“三位皇子今日表现如何?”
“邓王殿下沉稳温和,主动招呼两位弟弟;澧王殿下起初莽撞,后也渐入佳境;遂王殿下虽安静,却也全程参与,无丝毫不悦。”吐突承璀如实道,“游戏时,确有几分兄弟和睦的模样。”
李纯沉默良久,挥了挥手:“朕知道了,退下吧。”
吐突承璀躬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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