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从未想过,曹操会说出这样的话。主公一生争强好胜,从微末中杀出一条血路,何曾有过“屈居人下”的念头?
“明公,”郭嘉拱手,语气郑重,“您真的甘心?马超虽有仁心,终究年轻,根基未稳。您戎马半生打下的基业,难道要拱手让人?”
“基业?”曹操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按住额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不过是些城池兵马罢了。若能换得天下太平,又算得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头风发作时的滞涩,却异常坚定:“我这头风,近来愈发重了。疼起来的时候,连眼前的人和事都辨不清,更别说谋划什么朝政军机。再硬撑下去,怕是不仅护不住你们,还要连累了子修……”
“明公!”郭嘉急声道,“头风总能治好,您何必……”
“治不好了。”曹操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仲景先生说了,只能养着,断不了根。我这身子骨,怕是撑不起这乱世的纷争了。”
他看向窗外,暮色已经漫了进来,将庭院染成一片昏黄。“子修说,马超在西凉开了学堂,连牧牛的孩童都能进去认字;他让人把军粮分给流民,说‘兵者,护民为本’。这些事,我年轻时也想过,却被这权谋厮杀缠得脱不开身……”
“或许,他真的能做到我们做不到的事。”曹操的声音轻了下去,“若能让子修跟着他,学些实在的安稳法子,若能让你们这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弟兄,将来有个安稳归宿……从了他,又何妨?”
郭嘉站在原地,看着曹操疲惫的侧脸,看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忽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知道曹操的骄傲,也知道这份“屈从”背后,藏着多少不甘与挣扎。可那句“我所求者也是天下安稳”,却像重锤敲在他心上。
乱世之中,多少英雄豪杰争得你死我活,到最后,所求的不也正是这六个字吗?
郭嘉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审慎:“明公,自您提及子大公子之事后,属下这些时日留心观察了府中几位公子。三公子、四公子年纪尚幼,性子还未定型;唯独二公子……依属下看,是块可造之材。”
曹操眉峰微挑,来了几分精神,头风的隐痛似乎都淡了些:“哦?说说看。”
“二公子虽年幼,却非寻常。”郭嘉回忆着那日情景,语气添了几分肯定,“许都被吕布袭取之夜,府中上下乱作一团,家眷们哭哭啼啼,连不少侍从都慌了手脚。可二公子竟能站在廊下,安抚受惊的众位夫人和年幼的弟妹——那份从容不迫,绝非寻常少年能有。”
他顿了顿,补充道:“面对兵戈乱象能镇定自若应对,还能想着稳住家眷心神,这份心性,加以雕琢,将来未必不能成器。”
话说到这里,郭嘉却停住了。他本想说“若子修……二公子或许能是第二人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曹昂是曹操倾尽心血培养的嫡长子,文武双全,早已被视作继承人,自己一个幕僚,怎好在此刻提及“替代”之言?万一触了明公的忌讳,反倒不美。
曹操何等通透,见郭嘉欲言又止,便知他未尽之意。他沉默片刻,指尖在棋盘上轻轻划过,忽然笑了笑:“你是想说,若子修日后真如他所言,一心追随马超,这曹家的担子,或许能落到次子肩上?”
郭嘉连忙躬身:“属下不敢妄议。子修公子英武仁厚,本就是最佳人选。”
曹操听郭嘉这般说,指尖在棋盘上顿了顿,忽然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探究:“子修仁厚,丕儿隐忍,这兄弟俩的性子,倒是走了两个极端。”
郭嘉垂眸道:“大公子心怀天下,却未免太过理想化,总想着以赤诚待人,有时难免忽略了乱世的诡谲;二公子则不同,他见事通透,懂得藏锋,只是……那份心机若用得不好,怕是容易走偏。”
曹操闻言,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理想化?或许吧。想当年我初举义兵时,不也想着凭一腔热血扫清奸佞?可走着走着才明白,这乱世里,光有赤诚不够,还得有护得住这份赤诚的手段。”
他看向郭嘉,语气添了几分深意:“你说丕儿比之我如何?”
郭嘉拱手,语气郑重:“二公子虽有城府,却不及明公的胸襟与魄力。明公能在权谋中守住底线,知何时该狠,何时该容;二公子此刻的隐忍,更多是少年人的自保,尚未有明公那份‘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背后的担当。”
“担当……”曹操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摩挲着棋子上的纹路,忽然露出一丝苦笑,“连我都对马超那小子暗自钦佩,何况是他们兄弟?那马超年纪轻轻,便懂得‘守土先安民’,而我呢?”
他抬头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若我真能应对自如,何至于让局势走到今日这般地步?袁绍在北虎视眈眈,吕布在东蠢蠢欲动,连西凉都出了马超这等人物……倒是我,被这头风缠得心力交瘁,连朝堂都快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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