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满世界都是的白光,并不是一下子就没的,倒像是潮水退去那样,一点点往回收。先是半空里的光变得稀稀拉拉的,再是握着的手指尖,那点暖意也淡了。柳珞秋心里明镜似的——那缕和他共鸣的青光,正一点点从终律的结构里往外抽,像被风吹散的线头,每走一丝,都带着针扎似的疼。他下意识地把胳膊紧了紧,可怀里只剩一团越来越轻的光雾。江沐月的身影在他眼前慢慢变淡,只有那双眼睛还清亮亮地映着他发红的眼角。最后那点白光融进夜里的时候,他怀里的温度彻底消失了,摊开手,只接到一把冰凉的星屑。
柳珞秋怀中的重量,彻底消失。
江沐月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清澈、宁静,带着无尽的不舍与完成了使命的安然。然后,她整个人化作了无数闪烁着青辉的光点,如同逆行的星雨,向上飘升,最终彻底融入那片刚刚被治愈的夜空。
“江沐月散成青色星尘时,他听见了她最后一声无声的回响。”“记得我们的篱笆。”一片极致的寂静笼罩下来。城市得救了。
柳珞秋独自站立在平台上,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怀中空无一物。巨大的虚脱感与深入骨髓的悲伤瞬间将他淹没,他腿一软,跪倒在地,额头抵上冰冷的金属地面,泪水无声地滑落,顺着地面微不可见的缝隙向外渗去。
风从平台边缘掠过,带着焚烧过的金属味与远处初始火灾尚未完全熄灭的焦糊气息,冷硬而真实。
就在这片寂静中,在他意识的最深处,一个冰冷、理性,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了然的意念,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轻轻荡漾开来。
是厄隐先知。
“互律……”那意念仿佛从漫长的岁月尘埃中醒来,“原来,这就是古文明最后的答案么……并非清除,而是包容与引导……连‘噪点’亦可化为韵律的一部分……”柳珞秋的意识在那片空旷的黑之中凝聚成一个轮廓,他抬头迎着那道意念的目光,第一次直面这个曾把他当作棋子、当作样本的存在。
“你一直想净化宇宙噪声。”柳珞秋开口,声音低却清晰,“但你从不相信噪点本身也有可能学会自律。”“因为人类的心,是最大的噪点。”厄隐先知的意念反驳,却已失去昔日的锋利,“你们充满概率、充满不确定。古文明写下终律,就是要把你们这些不可控因素,从宇宙方程里剔除”“那你也看见了,”他打断它,“刚才,是‘人’在修补你们留下的裂隙。是人类把噪点变成了韵律。”厄隐先知沉默了很久。
那些曾经支配他一生的古文明符号在黑暗中崩解,像旧日神只的铭文被风一点点吹蚀。
“我们……终究是走上了歧路。”那意念中带着某种穷尽一生追寻最终却发现答案早已错过的虚无,“在我们选择‘净化’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从互律中剥离。”“你们可以停下了。”柳珞秋轻声道,“宇宙会继续向前,人类会自己找到新的频谱。不是在你们的阴影下。”那意念并未挣扎,也未暴怒。它只是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带着它那偏执的、试图净化宇宙的宏愿,沉入某种永恒的静默之中。
压制,而非消灭。终律,将古文明的执念柔和地封存在了历史深处。
现实世界里,陆延舟带着人冲上了平台。
他看着跪在地上、仿佛失去了一切生气的柳珞秋,又看向那片恢复平静的夜空,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无声息地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默默地将它披在柳珞秋颤抖的肩上。
“她……”李青权忍不住低声问,“她真的……没有了吗?”陆延舟沉默半晌,道:“别问他。”他们看见柳珞秋的肩膀轻微一颤,却始终没有抬头。
远处的警报声渐次减弱,重建队伍开始集结,救援机群像一群迟来的白色鸟群,掠过刚刚愈合的夜空。城市从末日的边缘退回人间,所有人都开始忙于统计损失、修复线路、安抚惊魂未定的居民。
只有平台上的那个人,还停留在刚刚失去一切的时间点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城市开始了艰难的重建。关于那场灾难的官方解释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能源场波动事故”,有人说是“未知天象干扰”,层层说辞像给伤口敷上的绷带,遮住了血,却遮不住真正的疼。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真相。
柳珞秋成了基地的特殊顾问,他体内的红紫噪点随着终律的完成已彻底平息,只留下愈发精纯强大的蓝金修复频。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却也更加坚定。
有时,基地里新来的研究员会压低声音议论:
“他看起来好冷。”
“听说他一个人顶掉了整片裂隙的回溯能量。”只有偶尔从走廊窗子映出的身影能泄露一点别的东西深夜,他会停在窗前很久,看着远处还在重建的城区,目光发直,如同被时间遗忘在原地的剪影。
“他像是在等什么。”有个年轻的技术员私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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