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诚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黄所长会把发现这个行星的荣誉强行给他，虽然黄所长也给出他的理由，但这理由在路诚看来非常地牵强。
“即使老丁有过错，也不至于剥夺人家发现这颗行星的荣誉吧。而且都快要地球末日了，荣誉还有个球用！只过是虚名罢了。昨天老丁喝酒的时候说，黄所长有自己的打算，那黄所长肯定是跟老丁说过些什么。”
路诚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黄所长办公室门前。
敲了敲黄所长的门，路诚问“黄所长，你有空吗？找你有点事。”
“还是那个事情？”
“是的，我知道，昨天你说的并不是你真实的想法，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这对我很重要。”
“好吧。你先坐下。”黄所长说着，放下手中的文件，思考了一会，对路诚说，“把这个荣誉给你是和上面讨论之后定下来的，并非我个人的心血来潮。不想告诉你，是怕你有压力。”
听到黄所长的话，路诚多少有一点意外。
“没事，我有心理准备。”
“我先问问你，如果人类知道了世界末日的存在，而且只有5年时间的情况下，人类的反应会是什么，你有没有考虑过？”
路诚其实仔细考虑过这个事情。虽然之前安慰老丁时说过，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当末日真正来临的时候，细思极恐，老丁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从小骚乱到大动乱，从囤积食物到社会秩序的崩坏，从物资争夺延续到生存权的争斗。这些，可能比末日本身更可怕。
但路诚此时却不想与黄所长讨论这个事情，于是摇摇头说，“还没有仔细想过。有些人可能会接受不了吧，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未可知。”
“嗯......太笼统了。你这种想法，没有太大的意义。实际上我们必须要预判民众的反应，并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出动警察维持社会秩序呗。实在不行，出动军队！”
“没那么简单，有些事情不是武力能解决的。这个消息会影响人类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不只是骚乱那么简单。
当末日来临时，人类会变成一个具有共同利益群体，这个群体的数量是70亿！这么庞大的基数，可能会发生任何事情。
引导得好，具有极大的创造性，引导得不好那也会具有极大的破坏性。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这种情况，我们没有可参考的案例。”
“政府应该提前预判，并引导民众情绪。”路诚说道。
“世界在5年后毁灭的话，政府的行政命令可能就没有那么好使了。而且民众也不会只听政府的一家之言。”
“政府可以限制不良的舆论导向啊。”
“可以限制，但不能杜绝，当消息公布，可能会有短暂的平静，民众需要几天去搜集信息以确信消息的真实性。接下来，各种舆论领袖会粉墨登场，借以引导舆论达到自己各自的目的。那时候可就真的世界大乱了，甚至会发生战争！”
黄所长所说的，其实路诚多半也想到过，但是混乱到战争这个程度，从理性的角度去看，是最不可理喻的事情。
路诚问道，“你认为战争不可避免？”
“那要看如何去定义战争了。以前战争是一个国家与另外一个国家的对立，以后可能会超越国别，是一部分人与另外一部分人的对立。比如，囤积大量食物的一部分人与饥肠辘辘的一部分人的对立；末日来临，获得生存资格的一小部分人与没有获得生存资格的一大部分人的对立。”
“是的，即使人类死到临头，也未必能实现真正的公平。”路诚说道。
“在末日前夕，会有很多人死于饥饿，甚于这个行星本身给地球带来的灾难。那才是人类的悲剧！”说完，黄所长叹了口气。
对于黄所长的分析，路诚也是深有感触的，据说多年前一次全球流行的病毒期间，口罩和药物的生产，产量是足够的，但是有大量的家庭，囤积了大量的口罩和药品，远远超过他们实际用量。导致这些抗疫物资大幅涨价，更多的人根本买不到口罩和药品。
那时候国家虽然宣传产量是够的，但是仍然挡不住民众囤积的热情。
“我们现在讨论的不过是可能会发生最坏的情况。”路诚说道。
“是的。如果大多数人能够得到拯救，那还好。但你我都清楚，无论采取哪种方案，死亡是大多数人类共同的命运。”
路诚沉默了一会，“黄所长，你说那么多，这和把发现这个行星荣誉强行给我有什么关联吗？”
“为了维稳，除了靠政府之外，我们需要一些意见领袖对民众的行为进行引导，并尽可能发挥群体的创造性，只有这样，大量的人类才能得以挽救。”
“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塑造成所谓的意见领袖吧。”
“如果把发现这个行星荣誉给你，你比其他人会多一层光环。作为意见领袖，你会有更大影响力。”
路诚终于明白黄所长的用意，“黄所长，你说笑呢吧，我路诚何德何能啊。而且我天天就打算过小日子的人，才会来到所里工作。对于什么领袖不领袖的，我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再说，为什么不是你？”
“我有我的事情去做。你知道不管什么方案都需要人去执行，而这方面不是你的强项。你的强项是你的专业能力，你是数学专业的，又懂天文物理，你的思维是比较理性而且活跃的。从你过往工作中表现可以看出，你具备从纷乱中理出秩序的能力。也许有一天在关键的时候，你能发挥关键的作用。”
路诚沉默了，闭着眼睛，然后用大拇指和中指按着睛明穴。
思考了片刻后，一本正经地对黄所长说道，“感谢你这么看重我，以前我的理想是一份稳定的工作，平安终老就行，就像老丁一样。
但由于那颗行星的到来，我现在只希望能好好活到末日来临的那一天，即便不能活下来，我也知足了。至于你说的意见领袖，我没有那种使命感，你还是让别人做吧。哪怕把发现行星的荣誉让给他，我也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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