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侑卧室北边还有一个房间，沈舟旋开门把手，是一间书房，字面意思的书房，没有书桌，没有椅子，只有一个豆袋沙发随意的摆放在一旁。
三面墙体都打了及顶的书柜，从下到上一共11层，上面每一层都整整齐齐的放满了书，放不下的就直接叠在地上，各式各样的，新的旧的，种类繁杂，如果说海市的书房是湖泊，那这里俨然是大海。
朝北的窗台下面放了一个很大的箱子，走近一看，都是奖杯证书，手指随意拨弄开，‘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一等奖’，‘全国青少年数独比赛个人赛金奖’，‘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IOI）金牌’，‘ACM/ICPC亚洲赛区冠军’……
能把荣誉就这么随意扔在箱子里的，也只有她能做出来了。
想到这里，沈舟嘴角轻快的上扬。
“在看什么？”身后左侑渐行渐近。
“我在想这么多书你都看完了吗？ ”
“差不多吧。”左侑把手放在沈舟的手心，似乎看出他的惊讶，自顾自的解惑，“真的啊，我不是和你说了，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有没有什么别的消遣能做的，就只能看书打发时间了，不然在医院时间感觉太漫长了。”说罢还有些自豪地补充，“我最高纪录一天内可以看三本，厉害吧！”
沈舟把左侑拉进怀里，头埋进她的颈窝，低声道：“不厉害。很辛苦。”
左侑闻言心脏一紧，鼻头有些酸，似乎回忆起那段苍白的岁月，从常年待在医院到每年只待2个月，她用了8年。
辛苦吗？
辛苦。但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医院长廊那空洞洞的黑，害怕医生指着她的检查结果宣判死刑，害怕同学们指指点点可怜的眼光打量她，害怕自己等不到曙光就倒在永夜里。
她能怎么办？
小小的她既然做不了命运的操盘手，那只能顺势而为，她不想去天堂的时候记忆里只有那10平方的病房还有滴滴叫的医疗仪器。
她通过电视来窥探世界的边界，让爷爷教她认字，通过大量的书籍补充空白，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春秋冬夏。
很难熬。但她有幸走出来了。
“嗯。”
沈舟抱的更紧了，左侑的腰线被弓成一方玄月。
“以后我在，万事有我。”
左侑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像是独自漫途很久，终于有一个人出现，握紧她的手，告诉她接下来的路会和她并肩而行，她不必害怕。
“……好。”
她们下楼的时候，左奶奶还在厨房热炒，桌面上已经布了一桌菜，左爷爷已经送走了患者，坐在沙发上翻看报纸，见到两人下楼也没说话，只抬眼看了一瞬又低头看报了。
左侑隐隐感觉出爷爷似乎对沈舟有些想法，说不上来是不满还是什么，总归不是喜欢。
“爷爷，你看，这是沈舟特地给你选的礼物。”左侑挽住沈舟上前几步，把茶几上的礼物拆开，“喏，你爱的茶叶。”
左爷爷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才长长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嗯，小沈有心了。”
“还有还有，还有这个。”左侑献宝似的打开另一个礼盒，包的还挺严实的，“这个是……这个是……”
左侑语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刚在门口也没问，沈舟接过礼盒，指尖灵活的拆除包装，接过话头，“知道爷爷喜欢书法，给您带了一方砚台。”
语毕，一方紫中带苍灰，厚度约2厘米多的砚台呈于茶几上。
左爷爷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左侑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是喜欢的，戳点道：“爷爷你喜欢就上手呐，光看有什么意思。”
被戳破心思的左爷爷咳了一声，很没威慑力的瞪了自家孙女一眼，抬头看向沈舟。
“小沈破费了。”语气不复起初的冷淡。
“爷爷您喜欢就好。”
左侑心知老头子怕是已经心痒难耐了，只是碍于沈舟在场，作为一个有眼色的孙女，托词要去看看奶奶烧些什么菜，当即把沈舟拉走。
左爷爷等了一会，探头确认人已经走远了，马上放下报纸，把那方砚台捧在手里，反复把玩，嘴里还啧啧有声，他一瞄就知道这是一方老坑端砚，顶部错落5颗清晰明亮的石眼，而且每一颗都有瞳孔，砚体中间呈一块拳头大小的鱼脑冻，还是难得的冰纹老坑，这成色这质感，啧啧绝了，要不是碍于面子，他真想抱起来亲几口。
左侑一行人端着菜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好笑的说道：“咳咳咳，爷爷，明天再摸吧，先吃饭啦。”
左爷爷被吓得一激灵，不过毕竟是老江湖了，脸皮厚，轻手轻脚的把它放进盒里，老神在在在的踱步到餐厅，也没看左侑，对着沈舟径直开口，“来，小沈，你坐，别客气。”
沈舟依言拉着左侑一道坐下，从进门就感受到的老人家的敌意似乎消散了许多，他对这种情况早有心理建设，毕竟是自己挖走了人家供养多年的小白菜，吃些冷眼也是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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