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隔空轻点了点如懿，眼神促狭，又指了指桌上鎏金的册子，示意如懿拿起来看。
“那是这次内务府替朕拟定的秋狝名册，你来给朕掌掌眼，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吧。”
皇上近日身子大好，兴致颇高。
这一次秋狝，除了后宫嫔妃，皇子公主之外，还特邀了不少臣子们同乐。
历来这样的事情，若涉及外臣，都是皇上自己拿主意。
如今拿来让自己掌眼，那定是外臣已定，余下后宫嫔妃，尚有缓和圈定的空余。
如懿并不推拒，大方的立在桌案旁，翻开看着。
她一边沉吟，一边眼眸低垂，不经意问道，“臣妾听说，这次除了寒部、玉氏之外，科尔沁部也会派人前来。那么和敬公主许是也会回来？
臣妾作为嫡母，总不好让人觉得慢待了公主，也得尽早安排起来才是。”
“璟瑟自然是要回来的。朕与她父女许久未见，这次定要好好叙旧。”
皇上容色甚凝，有肃意，亦有感慨。
如懿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既然科尔沁部要来人，那豫妃是不能不出席了。
不过，这巴林王似乎也要来。巴林部近来屡立战功，为大清尽心尽力。
巴林王又那般疼爱女儿。他这次难得过来，定是会问起颖嫔的近况。那颖嫔……”
皇上点了点头，端起茶盏浅啜一口，“颖嫔在圆明园待了那么久，是委屈她了。
往事已矣，既然巴林王要来，她也该回宫了。
李玉，传旨下去，晋颖嫔为颖妃，一道随行吧。”
“皇上英明，颖嫔……哦不，颖妃一定会感念皇上的恩德，巴林王也一定会更加尽心为皇上办事的。”
如懿柔声替皇上斟茶，翻飞的睫羽下，有着极亮的颜色。
颖妃非池中物。
虽遭了旁人的陷害被暂时困在了圆明园，可一旦有了机会，皇上迟早放她出来的。
这不，还一举给了她个妃位，全了她的体面和尊荣。
只是颖妃既然要出来了，那有人就该倒霉了。
皇上和如懿坐在圆桌两侧，用着晚膳。瞧着夫妻和睦，其乐融融。
皇上谈起了永璂的婚事，“今日永璂带着四福晋来同朕请安。朕瞧着四福晋年纪虽小，但举止很是得体贤惠。
大家族出身的姑娘，礼仪规矩自然不必说。难得的是，她一言一行皆处处为永璂考量，看来这庄婚事，朕是没有赐错啊。”
“皇上到底是在夸四福晋，还是在夸自己眼光好啊？”
如懿打趣着，夹了一筷子笋片放入皇上的碟中，“这新媳妇才娶过门没几日，哪里就能看出贤惠了？”
“哈哈，他们小夫妻相处得宜，颇有几分咱们当年新婚时的模样。这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皇上语中轻快，追忆着美好往事，很是感慨。
月华如水映宫墙。
晚膳用毕，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如懿知晓今夜皇上要去景阳宫，也没打算久留，起身就欲告辞。
只是她“告退”二字还未说完，就见李玉从外间匆匆而至。
“怎么如此慌张？发生了何事？”皇上的语气微微有些不悦。
李玉顶着皇上冷凝的眼神，扑跪在地，帽檐都歪斜了半分。
“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豫妃娘娘动了胎气，好像要小产了。永寿宫的大宫女朵颜正在殿门口跪求皇上过去看看呢。”
“什么？”皇上倏而起身，快步走至李玉身前，揪起他的衣襟喝道。
如懿赶忙上前宽慰，“皇上息怒。豫妃这一胎向来安稳，且早已过了头三个月的，怎会突然动了胎气？
李玉，可传了太医去瞧？太医是怎么说的？”
李玉眼神闪烁，支吾起来，“太医已经去过了。说是豫妃怕是受了冲撞，所以才……”
“冲撞？豫妃那鲁莽的性子，向来只有她冲撞别人的时候，还能有被冲撞的一日？”皇上怒极反笑，讥讽道。
李玉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如懿，“回皇上的话，豫妃娘娘说，说……”
如懿会意，“皇上，豫妃许是有话只能对您说。那臣妾先告退了。”
皇上不耐烦的松开李玉的衣襟，“有话就说，皇后乃是中宫，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
李玉硬着头皮，艰难开口。
“豫妃娘娘说，是她白日里在长街上受了四福晋的顶撞，心中郁结生气，所以才胎相不稳的……”
皇上眉头紧锁，脸上霎时氤出一片青白。
他才和如懿一起夸赞过四福晋的贤良淑德，转头厄音珠就四处宣扬四福晋蓄意顶撞她，以至于动了胎气。
皇上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厄音珠的性子皇上是知晓的，刁蛮任性又刻薄，一张利嘴如刀子般怼天怼地，从来不饶人。
而四福晋的温柔娴静和端庄得体是亲自过了皇上的眼。
相较之下，皇上自然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皇上只觉得脑中似乎是炸了蜂窝般嗡鸣声不绝于耳。
事实大概并非是因为四福晋顶撞了厄音珠，怕是厄音珠想要为难四福晋不成，所以才以腹中龙嗣作筏子，想要求皇上给她做主吧。
若是往常，皇上顾着厄音珠的身孕和身后的科尔沁部，对她包容，为她出头也就罢了。
可现下，四福晋才与永璂新婚燕尔，就要遭此屈辱。
那如懿和永璂的颜面何在？
皇上作为亲口夸赞过四福晋贤惠之人的颜面又何在？
“动了胎气就让太医好好看顾着。她少往永寿宫外面跑几趟，少惹些是非，也不至于总差人到养心殿请朕去看她。”
皇上随口敷衍着，摆摆手示意李玉退下。他分明是不相信厄音珠所言，不愿去永寿宫。
如懿婉声进言，“皇上，女子孕中不易，豫妃爱使些小性子原也没什么。
臣妾虽然相信四福晋不会顶撞豫妃，可若是豫妃当真动了胎气，皇上还是该去看望一二的。”
见皇上还在犹豫，如懿上前主动轻拽了拽皇上的袖口，娇声道，“皇上还是去吧。
总不能让旁人以为，是臣妾这个做皇后不大度。不仅包庇儿媳，还霸占着皇上不让您去探视有孕嫔妃吧。
无论如何，臣妾身为后宫之主，理应看顾有孕嫔妃。这永寿宫，臣妾是一定得去看看的。
皇上，您就当陪陪臣妾，随臣妾一道去看看豫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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