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咳咳咳咳！”
“慢点儿，慢点儿……”元野赶紧帮南眠维持体温。
刺骨的寒冷在退却。
是真的从根本上开始好转，而不是像先前那样浮于表面，一旦离开热源立即反复。
深涧，雨林地带，温差大雨水多，失温现象频繁。
为什么南眠知道这么清楚？
谁会忘记自己曾经的死因？
南眠全都想起来了，这如骨附疽的寒冷是什么。
他怎么能不了解——当初营救元野的行动里，他就不幸失温。
坚持到最后，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
死亡的痛苦历历在目，南眠咳嗽得更撕心裂肺。
元野背着他往洞穴里走，这里是天然的掩护所，起码能阻绝后面的追兵一段时间。
不、不止追兵。
雨林不知哪处传来嘶吼和惨叫。
在这儿，他们所有人都是猎物，而猎手只有一个。
孕育了这片地上所有生灵的雨林。
真想扒开那群人的脑袋看看——偷渡干扰石，你TM就非要选在这个地方吗？
元野在地上寻了块芭蕉，将南眠轻轻放下，还用火焰燎去了旁边的小虫。
南眠只能看着他忙活，四肢连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
其实元野的状态比他还要糟糕。
整齐干净的队服被扯成一条一条，每一道都是淋漓的血痕，露在外面的皮肤就没有完好的。
最严重的伤在手上——他记得有个金属系异能者，削断了元野两根手指，只用绷带用力缠了缠才止住了血。
现在元野还使用异能，比起伤口，元野居然没有累死才算个奇迹。
这一切都和记忆里不谋而合。
好吧，他看过嚣张的元野可靠的元野稚气的元野，感谢仪器帮他复习了一下他刻意忘掉的——狼狈的元野。
做完这一切，元野也坐在他身旁，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两人肩靠着肩，却无言以对。
印象里，前世他们从没靠得这么近过，也从没这么沉默过。
可能是因为都知道死期将至吧。
南眠的失温来不及治疗，元野也没有力气再去寻找出路。
这次，是南眠第一次意识到元野也有走投无路的时候。
身边的雨水滴滴答答，像在替他们的生命倒数。
在死亡的事实面前，再多的话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道歉吗？质问吗？怒骂吗？
南眠偏过头，看着元野的侧脸。
乱糟糟的头发，还有泥，还有额头上渗血的伤疤。
上辈子没怎么看清，很好，他现在收集到了濒死的元野。
南眠有时候在梦里想过，如果重新回到那一天，他要对元野说什么。
首先骂还是要骂的，在其次 他一定要从头到尾把元野数落到地里去，让他感受打工人的愤怒！
可真到了这一天，南眠突然什么也不想说。
他就想着陪着元野这么坐一会儿，哪怕知道要共赴黄泉，丧生虎口。
那些曲词的主角，也是这样黏兮兮地想吗？
南眠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边咳边笑。
元野再怎么虚弱也不可能毫无察觉，于是他也偏过头，对上南眠一双弯弯笑眼。
南眠不甘示弱地回看。
良久，南眠轻轻道，“诶，白依死了哦。”
当着他面儿被吃掉的，尸骨无存。
不过也是他随意大喊大叫引来追兵，他们为躲避枪击慌不择路，才遇上了那只剑齿虎。
也算因果报应吧。
元野睫毛轻轻颤了下，点头，“嗯。”
“哎呀，真冷酷。”南眠笑笑，丝毫不为元野的态度而惊讶。
他合上眼，慢慢道，“周竞他们应该能出去，我们来之前通知了监察局，他们总算来人了。”
元野声音喑哑，“你引开了追兵。”
南眠耸耸肩。
当时勉强算有行动能力的只有周竞一个。
看着昏迷的廖磊罗鹰，南眠几乎没有犹豫，带着枪就冲出去了。
“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你上哪儿去找这样优秀的助理啊。”
南眠得意地翘了翘嘴角。
元野也陪着他笑，“是啊，今年年终奖翻倍怎么样？”
“切。不过可惜，就打中一个。”
元野轻轻地弯了弯嘴角，“那下次射击带上你。”
两人就像是在闲话家常，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不顾逐渐消散的体温。
到了这个时候，南眠完全把元野当成了陪在他身边的那个男孩儿。
昏暗的光，破碎的雨，还有淋漓的枝叶与翻飞的小虫。
南眠突然觉得这儿死之前能看到这样的景色还不错。
两人说话地声音也渐渐小了，慢慢就只剩下雨声。
南眠掐着点，那只老虎快到了。
“……你还想说点什么吗？”
元野看了他一眼，深深的。
那眼神南眠几乎没有在元野身上看到过，他是说长大后的元野。
暗沉地像是笼罩了一层雨幕，背后藏着的却是炙热的情绪。
倒是经常在这辈子的元野身上见到这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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