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昭原以为她忽地喊这么一声，是有什么重要事要吩咐，陡然听着这么一句，没忍住抽了抽嘴，随后恪尽职守地看向梁佑，用眼神无声询问他的意见。
才发现连梁佑都叫这话整笑了，垂着头笑了好久，倒是头一回这么认真地回话，“二小姐自称是客，莫非本宫还会亏待自己的客人不成？那岂不是，往后无人再敢来拜会？”
他这话多少有点打趣的成分，原以为林献会认真与他说道一二，却发觉少女压根不搭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是冲着尹昭淡淡吐出一个字，“茶。”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莫名的尴尬，尹昭清了清嗓，随后小心翼翼询问自家主子的意见，“……殿下，您看？”
梁佑：“……”他看？他看什么看？不愧是谢明非喜欢的人，如出一辙的惹人心烦！
他一时半会没搭理这话，倒是端起手边茶，掀了盖一口饮尽，嘴里咂吧咂吧半晌没品出个味来，倒是一口凉茶压了压心头的火气。
“二小姐既要茶，那就给她上茶。要好茶，自然是上好茶。”
话说到最后，他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空茶盏，倒有些气笑的意味，“既如此，便叫赵建上两盏茶来。”
尹昭连忙低头称是，转身要往外走。
常年跟在梁佑身边，他如何看不出自家主子这是生气的前兆，还是生的闷气。
从前能叫他生这么大气的倒只一个谢先生，而今不请自来的二小姐竟也有这么大的本事？
尹昭转身的空当，不着痕迹地扫了那边坐着的少女一眼，而后步子利落往外走去。
这么一来，却是有些好笑。
赵城主今日好不容易被放了一马，怎料这二小姐一来，又要经此一遭。
依梁佑现在的气性，怕是得仔细去泡二十个来回才能叫他心头畅快些了。
*
却说尹昭这边前脚刚出了门，后脚梁佑将自己的情绪稍加调理些许，却不知想起来什么，一下笑出声来，“谢先生对入口之物素来不在意，没想到二小姐对这些东西的看法倒是与本宫一致？”
他这话说完，房中再静默半晌。
几度同人搭话，却每每不曾应答。
纵是再好的脾性也受不了如此轻待，更何况他的性子一向不怎么样。
毕竟这世上只一个谢明非。他可以容忍那人对自己视而不见，毕竟他待谁都那般冷漠。
可林献说到底不过是大祈一个再不起眼的官家小姐，能见到他也不过是由着谢明非的缘故，凭何对他甩脸子？
他心中生出些怨怼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同人继续搭话，“二小姐先前说是本宫请你来的，却还未说，本宫好端端的请你来做什么。”
林献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随口将问题抛了回去，“殿下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梁佑：“……”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按在扶手上的右手不自觉攥紧些，梁佑强挤出抹笑容来，“……本宫说你知道，那你就是知道。”
虽说语气听着有几分憋屈的意味，但到底是上位者，气势没少半分。倘是赵建在这，只怕早在他笑的时候就已然跪了下去。
但下面那人浑然未觉般，不仅不应，更是将右手搭在桌边，撑着脑袋阖上眼，俨然一副准备小憩的模样。
梁佑气极反笑，话里添了几分威胁的意味，“二小姐知道么？本宫原也可以对你不这么客气。”
待她这样客气，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的冒犯，不过都是看在了谢明非的面子上。
倘若她非要这样一意孤行的话，他原也可以不那么客气。
左右谢明非日后若是问起，便只管推到手下人去罢了，难道还真能拿出什么证据证明是他公报私仇么？
*
尹昭那边才吩咐下去，转而回来就听着这么一句，一时间心都颤了颤，进门的时候险些叫门槛给绊倒了。
不知道是不是弄出来的动静太大，倒把那边刚要入睡的林献吵得睁开眼，他好不容易站稳了就对上那边投过来的眼神。
尹昭：“……”
少女初睁眼时，眼底带着数不尽的冷意，待看过情形猜到大概后，一下变得散漫，在他身上扫视几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倒是梁佑冷不丁被他这一绊吓到，回过神来时带着点无语，“怎么回事，进个门还能摔着？”
尹昭不敢吭声，只是默默往堂内走。
待他紧接着走上台阶之后，梁佑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当即便猜到他的异常许是与林献有关，连忙扭头看去，却见下方的人又搭了手准备入睡。
梁佑：“……”是真有这么困怎么的？
不过他现下也来不及管她如何，倒是看着尹昭走到身后，弯了身子凑到耳畔来与他说事。
*
微微感觉到右手有股酸意，林献睁了眼欲换只手撑着，余光却瞧见了梁佑正看着她。
于是忽然手也不酸了，仍旧搭在桌子，只是从撑着脑袋改撑了下巴，整暇以待地瞧着他，“殿下这样瞧着我，可是想明白了，要待我再客气些？”
这次没接话的反倒成了梁佑，他听着少女的打趣，看着她眼里空空荡荡，一字未回。
林献仿佛根本不在意般，索性将话挑明了，“我猜殿下想问我，折风、问情何在，对么？”
梁佑依然没接这话，只死死盯着她。
少女嘴角不带一丝笑意，视线微微偏了些，看向了他身旁的尹昭，“……我还猜，殿下身边这位尹侍卫应当同殿下说了些事。”
台上人终于没法无动于衷，神情有些隐忍却很快压下，勉强撑起抹笑意来，“你想要什么？”
搭在桌上的手终于被放下，少女起身，随意揉了揉有些没知觉的右手，轻抬眼皮，话说得轻飘飘的，“我进殿时便同殿下说过，”
“我要见谢明非。”
只是那时的梁佑压根不将她放在心上，也根本不会管她说了什么。
而现在，梁佑看向她的眼神里终于带了几分谨慎、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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