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柳老师还请他吃了烤地瓜，就放在那个烤火的铁桶里，她很自信地保证说，她在地瓜上包了芭蕉叶和湿泥巴，保准不会出问题，结果从里面打捞出来的，是一坨碳。
柳老师毕竟几年前还是城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过了几年农村生活，自以为习惯了，其实这烧柴做饭的事儿，门道多着呢。
周劲维也很无语，哪儿有人一直给烤地瓜添柴加火的，幸运的是，那坨碳里还有能吃的部分，两人蹲在那里吃的很欢。
那也是当时，周劲维吃的难得一顿好吃的。
过年期间，同学们都回家过年，他没年可过，就陪着柳老师，那几个地瓜就算是年夜饭了，所以后面他也知道，同学们没有几个来探望柳老师，或者拜年，当时周劲维嘟囔了两句，说他们忘恩负义，柳老师却不恼，只是笑眯眯地告诉他，这世间的人都苦，都忙，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没什么好怨的。
后来同学们也都来了，带了些熟食，算是摆了一顿，当是聚会，他们都说，不管自己以后去了哪儿，在干嘛，都不会忘记，自己是柳老师的学生，就算天南海北，也会找时间回来看柳老师。
这个承诺确实也有很多人遵守，柳老师对孩子们恩重如山，后来他们一些人散在各地生活，他们也经常组织同学聚会去探望柳老师，直到最后一次，学生们听说她终于结束了支教生涯，要到市里生活，到高校教书，他们可高兴了，觉得老师终于不再受苦，要去过好日子，所以挑定了时间，打算在她离开前，最后一次在那间山间学校里相聚。
然而他们没能见上柳老师最后一面，她过世了，官方给的原因很牵强，也很笼统，疑点重重。
她的所有学生都觉得不对，想请求继续调查，当时甚至闹的一时轰动，最后仍是不了了之，让人心里难平，学生一直想要追查，但难以避免的是，渐渐的，上心这件事的学生越来越少，正如柳老师所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而当年，周劲维拿着工作后第一笔工资，登门想要答谢她的教育，甚至养育之恩时，刚好与她坐着离开村里的轿车擦肩而过，扑了个空，回头时，见到的是那辆翻在小道里的轿车。
所以唯独周劲维不会忘，也没资格忘。
他知道这是谁做的，为此他付出了大半生的时间，可终究不得其果，就正如蔡荣城在酒席上说的那番话：如果一个人你明知道他有罪，却无法将他绳之以法，你该当如何？
时隔二十多年，蔡荣城做出了选择，周劲维也是时候有个交代了。
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茶馆里，周劲维冷眼望着对面那个一直给他端茶倒水，像百宝袋变东西一样送礼的老板，态度不带任何感情，说道：“别浪费时间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之前说你手里有王凯早年犯罪的证据，这个早年，有多早？”
那老板的手僵在半空，显得有些尴尬，呆了一会儿，说道：“很早，甚至牵扯到王凯是怎么发家的。”
这事情周劲维之前已经听他说过了，现在只是二次确认，老周点了点头，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冷淡地说道：“那你就说说吧，你要向我举报他的什么问题？”
“不是举报，我之前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了。”老板正色地说道：“我是要跟您，做交易。”
周劲维把自己的证件拍在了桌上，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我不跟任何人做交易。”
“王凯逍遥法外那么多年，他害得我家破人亡，但就是没有证据，证据，证据抵得过天吗！？”老板脸上的谄媚消失，他大声：“警官，周警官，我听说过你，知道你的名声，你是个好人，这么多年，在这个位置上，你肯定知道王凯到底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所有人都在等证据，可证据呢？只等到一条危害望海几十年的硕鼠！”
周劲维摇了摇头，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正当着一个警察的面，质疑法治的基础。”
“我不跟你扯这么多，我今天露面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了，如果你不做生意，那我就去换个人。”
周劲维身体前倾，饶有兴致地问道：“这就有意思了，如果是我握着另一个人的把柄，我会去和这个人谈判，或者尝试勒索他，我还真处理过类似的案子，可怎么到了你这，你跑过来威胁我这个执法人员呢？”
“这些证据就算我直接交给警局，王凯也不怕。”那老板说道：“鬼知道哪个牛鬼蛇神是他的人脉，到时候打草惊蛇，东西还丢了，命也没了。所以我必须得找个人，信得过的，好好谋划谋划。”
周劲维问道：“那你怎么就确定，我是信得过的人？”
那老板笑了笑，说道：“我能在王凯眼皮子底下躲那么久，肯定是有点自己的手段的，这个你就别问了，我还知道你跟王凯有仇，再合适不过了。”
周劲维沉默半晌，忽然问道：“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那老板突然站起身来，捧起酒杯，仰头将高度白酒一饮而尽，酒精上涌，面露红潮，他缓了好一会然后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我儿子，是一个守法的好公民，从小到大就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长大以后，确实是沾染了一些不良嗜好，这方面，您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
但，一定要公平公正，不要莫须有，绝对要还我儿子鲁清，还我鲁家，还我鲁超一个清白！”
说完，他将一块硬盘拍在桌上，老泪纵横，声泪俱下地说道：“东西，证据全部在这儿！我说一不二，只要我儿子两年内能出的来，在戒毒所里把不良嗜好给借了，这些全部给你。”
不仅如此，他还拿出一个手提箱，砸在桌上：“还有这些钱，也全是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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