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西亚穿过层层石门，最终抵达了深处的小房间。
这儿的空间以泛着淡淡月光的帷幕相分隔，女巫伸手掀开布料，身影隐没在一片涟漪中。
房间里空空荡荡，从门外看，这儿是一片无人的寂静。
她拨开一道又一道的帷幕，如同越入一层一层的阴谋。
在这些能隐藏一切的布料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亲爱的，你怎么才来？”
玛西亚的步伐一顿，忽然有点淡淡的恼怒。
她用力掀开最后一层纱幕：“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歪在榻上的女人金发披散，像一段闪烁的阳光。
她的眼睛里装着纯粹的黄金，望过来的时候带着盈盈笑意：“怎么不能这样讲话，亲爱的？”
玛西亚全身打了个哆嗦，快步上前捏住了她的脸颊：“好好说话！对着你的王再这样！”
玛莉卡被她捏的五官变形，不轻不重地打在她的手上：“松开。”
玛西亚又拽了两下才松手，挤开玛莉卡坐下：“下一个目标是角人的神只。”
那双金色眼睛里忽然涌上无尽的憎恨和怒火，看起来与世人传唱中的“黄金”相去甚远。
她的手掌攥成拳又松开，定定地望向自己的姊妹。
“没有谁能够逃离命中注定的死亡——哪怕是神也不能。”
女巫侧过身，如暗夜般的黑发披散，笼住了姊妹的侧脸。
“相信我吧。”她轻声说。
金发的女人停顿了一会儿，缓缓地笑了起来。
“我当然相信你，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信任你。”
她喃喃道。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抹了一把脸，故作轻松地抬起头来：“把神躯留给我，我有用。”
玛西亚微微瞪大眼，就看见金发的姊妹嫌弃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把神只的皮剥下来，躯体弃置一旁——真浪费。”
“好吧。”玛西亚叹了口气，“还有神只墓地里的那一些，你需要吗？”
“在三指的眼皮子底下，我不去。”玛莉卡非常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只有这一位神只的躯体，我必须得到。”
“我明白。”玛西亚点点头。
玛莉卡忽然一打响指：“对了，给你看个东西。”
她如同变魔术般从身后抽出一个天文望远镜：“不错吧？比永恒之城的东西精密多了。卡利亚的魔法师们精于此道。”
玛西亚好奇地看向她手里的望远镜：“你想用来观测什么？”
玛莉卡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表情看向她：“当然是观测星星了。”
“侦测命运？我以为你并不热衷于占星术。”
“亲爱的，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契机……你会想得到一些指引的。”玛莉卡低声道，她懒懒地靠在姊妹的肩头，如同过去的无数日夜一样。
玛西亚伸出手虚虚一点，黑色砖石构成的天花板转眼间变得虚幻透明，展露出外界的天穹。
此时夜已深沉，黄金树的光辉几乎要把星光掩过，银河黯淡下来，流星不再常见。
玛莉卡熟练地把望远镜架在眼前：“让我看看……首先应当确认方位……”
玛西亚耐心地等待着这个半路出家的观星者总结出她的结论，她望向星空，想从当中找到她曾在逃亡之夜里心生亲切的黑色星星。
按理说，这颗黑色的星星应当与夜幕融为一体，即便是双目最明亮的观星术士，借助最精密的望远镜与天球仪，也没办法捕捉到它的踪影。
可玛西亚只凭借自己的眼睛就能轻松看见它，她甚至觉得这颗挂在天上的黑曜石牵动着她的心绪。
她伸出手，隔着遥远的夜空与漫长的时间，轻轻抚摸着这颗星星。
玛莉卡的手一松，那个凝聚了所有观星者知识与技艺的望远镜跌落在地，里面的水晶摔了个粉碎。
玛西亚没有催促，她从遥远的星空上收回目光，静静地望向自己的姊妹。
玛莉卡苦笑一声：“我宁愿自己在观星上毫无天分。”
“倘若被徘徊在魔法学院外面的求学者听到，他们一定会打破你的头。”玛西亚不客气道。
玛莉卡重重地倒在床榻上，捂住眼睛：“好吧，好吧，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我选好消息。”玛西亚说道。
“你我所策划的一切都会成为无可辩驳的真实。”
“心想事成，是个好消息。”玛西亚点了点头，“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这一切的代价是我们拥有的一切。”
“一切？”
“一切。”
蓝紫色眼睛的女巫平静地问道：“你忍心吗？”
玛莉卡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前仰后合地笑了起来。
“我当然忍心了，亲爱的。”玛莉卡揉了揉眼睛，“可是你呢？”
玛西亚原本想说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可玛莉卡忽然凑了上来，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她的嘴唇上。
“一切。亲爱的姐姐，一切——包括我们的生命。”
她亲昵地点了点玛西亚的鼻子：“你会死。”
“在我见到命定之死的那天我就知道我会死。”玛西亚平静地回答。
“我们周围的人都会死。”
金色的眼睛注视着蓝紫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玛西亚，你忍心吗？”
她没有听到玛西亚的回答。
此刻，玛西亚回想起她们在永恒之城度过的岁月。
祭司们同样是她们的老师，天文、历法、剑术，传授给她们关于世界的一切。
对这两位学生，祭司们曾有过这样的评价：“玛西亚有着一颗柔软的心，可玛莉卡有着石头做的神躯——她们都志坚如钢。”
玛莉卡的声音悠然响起：“耗尽我的心吧；它思欲成病，紧附在一只垂死的肉体身上，迷失了本性……”
“请把我收敛进，那永垂不朽的技艺之中。”
“祭司们说得对，玛莉卡。”蓝紫色眼睛的女巫喃喃道，“我不如你，你更适合成为神只。”
听到这话的金发稀人忽然笑了起来。
她亲密地拥住了玛西亚，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如同少女时代的密语。
“你错了，玛西亚。”她低声说，“是我更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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