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实俯身下去
“晚辈，见过前辈”
老人顿了顿，抬起身来，偏过头对他说
“良心而已”
他低下头，怔怔，许久，一字一怔地问
“那前辈为何，任由白粉横行长安，使我民众颓废”
白折子背手看着远方，叹了口气
“这白粉之业，只是术的皮毛。长安最主要的，是人心的迷茫。长安物产丰富，万国来朝，奢靡之风渐行。是人心堕落为本，白粉流行，于我看来，只是皮毛”
“人心已经下去了，我已然阻止不了了。努力阻止白粉，还有什么意义吗”
陆少实眉头一怔，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
“我们日常教化百姓仁义理智信，有什么错吗，怎么就，人心堕落了呢”
白折子摇摇手，笑笑
“你用这些教化百姓，但却没告诉他们，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他笑笑，“为了仁义礼智信吗”
少实一听，心中一动，这感觉，他想法和自己别无二致。
大厅中沉默很久，白折子走到窗外，摆摆手，袖拂到身后，看着远处窗外
“在这大黑暗时代，长安确实涌现出一批杰出之士，至少这些人的光芒，是值得人信仰的”
陆少实暗暗低下头
“前辈，如你所说，国人的心智愚昧，如何唤醒国人之心灵？这个问题，我还是没有答案”
“你有了，你其实早就有了”他笑着说
陆少实迷茫抬起头
“什么？”
“答案就在这里”他指指他的胸口
“您的意思是”
“长安诗意的理想和与之俱来的良心”
他背过手，走向前去，面对着那个火炉，抬眼望向穹顶的光圈
“它有很多不同的名字，有人将它们称之为道义，理想，意气，仁义，功德、一切的一切，其实都从那里来”
他回过身，伸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那些人们追求幸福与尊严的最基本的愿望”
陆少实攥紧拳头
“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
白先生摇摇头
“精神会随着物质的改造而改造的。如果报纸和教科书唤醒不了民众，或许风火轮的声音可以”
沉默良久，白哲子背过手
“我的思想已经被白帝控制了，他在我脑子里植入了树虫，可以看到我全部的思想。原谅我对你用这么狠的手段孩子，我必须逼你带我进入最深的境，只有在这里，心里的话，他才听不见。”
他说完，看着陆少实
“那天在凤凰城，事国君昭告天下集光玉时，我在暗中角落观察整个宴会时，看见了白帝的笑容。那笑容纷繁复杂，给我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一刻，我知道，翼族创造的羽龟，没有人能抵挡。”
“为什么隐藏的这么深，不辛苦吗”
“因为要替你做好准备”
“替我？”
“我要确信，你准备好了。”
“我得知白帝收集天下集光玉，告知他耐心等待，还有一块玉要出世，如果长安先得到了，一定会对白帝城很不利。
这给你造风火轮的时间。
长安因为我，在过去的三十年间，免受战火。”
他抓住少实的领甲，笑着说
“我还是，那个仗节九年的邓常”
说着，他弯笔一挥，一轮圆显现。
“是时候了，太阳要出来了”
陆少实看着眼前那个圆形音圈，它的光亮柔和，又透着明亮的光。这个圈的光质看起来，竟和新月境诀的光有着同样和光同尘的温明。隐隐透着深重振奋人心的乐音。
所有的故事讲完了，他向着光坛迈上了一步
“这个新月境很深，现在就剩下你我了。就让我，拉掉这个境，送你走最后一程吧。”
陆少实向前迈了一步，他回过头，看着这个年轻人，好像是想阻止他。
他回过头来看到他的神貌，笑笑，，“怎么，还要拦下我吗”
陆少实怔了怔，他的手悬在当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您不要走，您需要活下来”
白哲子笑笑
“那怎么办，我们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出去”
“我留下”他坚定地说
白先生摇头笑笑，他转过身，朗声看着他
“我老了，有时，死亡对于我们这种老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白哲子安静柔和的说“我已经是一棵树很久了，是时候了，我也该去往另一边的世界，去见我的爹娘，我的老师们了”
他再一次回过头，眼中充满安详
少实盈泪掬洒，他伸出一只手，像要见他牢牢抓住。可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变成银色露水般的物质。
“邓先生”他眼眶湿红，“前辈还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邓常笑了一下，手指挽上花白的胡须。他伸手取下灯上的物事，交给陆少实。陆少实伸出手，小心接下。低头，那是仗节上的节旄
“他们曾问我什么是气节，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作为长安使节，不能低头”
“将我的荣誉，带回故土”
他从新月境里出来，从那个龙须火炉里出来，看见那本魔法书，赫然在火炉里燃烧。只不过这一次，它已不像那天那样在如魔鬼一般火焰中诡异的保存完好了。它此刻变成了一本普通的书，虽然那个怪物獠牙的面貌还在，但它的书页在燃烧，慢慢升腾。黑色的烟在炉火中纷翻，好像魔法的字随着火焰飘向虚空。
陆少实看着纸页化为灰烬，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此已经没有感觉了
他们只留下了故事，真的是没有留下名字。冰冷的石碑上没有名字
可是这些故事，可以被后辈，在梦里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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