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的午后，阳光慵懒地穿过吃虎岩小筑半开的支摘窗，在青砖地上投下菱格花影。林涣斜倚在临窗的矮榻上，指尖捻着根孔雀翎羽逗弄着案头一只憨态可掬的布偶——那是以岩王帝君仙祖法蜕为原型、由阿山婆亲手缝制的“猫猫龙”玩偶，不知是何方神圣带出的风潮，近日在港内颇为流行。
圆滚滚的棕绒身子，蓬松如祥云的尾巴，还有一对用金线仔细绣了岩纹的、软乎乎的垂耳。此刻，这“小帝君”正被她用羽尖搔着下颌，玻璃珠镶嵌的熔金眼瞳在光线下亮晶晶的，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
“小祖宗，舒服么？”林涣轻笑，指尖顺着玩偶背脊的绒毛纹理轻轻梳理，动作熟稔又温柔，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茶烟袅袅。钟离端坐于榻几另一侧，执一卷泛黄的《石书辑录》，石珀色的眼瞳看似专注地落在古奥的云篆上，翻动书页的指尖却比平日更显沉缓。那杯他素来偏爱的、需静心品咂的春涧松针，此刻已凉透在青瓷盏中，无人问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翎羽扫过布偶绒毛的细微“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市井喧嚣。林涣浑然不觉般，甚至将玩偶抱进怀里，指尖轻轻揉捏着它那对毛茸茸的垂耳，唇边噙着宠溺的笑意，低声哼起一支轻策庄的童谣。
钟离翻页的动作彻底停住了。
他微微抬眸，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矮榻。那布偶猫猫龙被林涣揽在怀中，蓬松的尾巴蹭着她的臂弯，熔金玻璃眼珠倒映着窗棂的光影，一派岁月静好的“得宠”模样。而他这位正牌的、能化形盘踞九霄的契约之神，此刻却只能以人形端坐，与一本冰冷的古籍为伴。
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掠过钟离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那并非不悦，更像是一种沉淀了六千年的、属于古老存在的、微妙的不平衡感。他放下书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内衬——那里，还藏着昨日被她梳理鬃毛时无意落下的一根、属于他本体的、细软的棕色绒毛。
林涣似乎终于感受到那道沉静的注视。她抬起头，撞进钟离石珀色的眼眸里。那眼神深邃依旧，却似乎比平日多了一点点……难以名状的意味？像是山巅薄云遮蔽了日光，留下些许朦胧的影。
“先生？”她眨眨眼，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指尖还停留在玩偶蓬松的尾巴尖上，“可是这卷书有何难解之处？”
钟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缓缓移至她怀中那个占据了她全部注意力与爱抚的“冒牌货”。他并未言语，只是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探向榻几上那碟她晨间特意去万民堂买来的、新出炉的莲花酥。
然而，他的指尖并未落在点心上。
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种沉淀了岁月与力量的沉稳，极其自然地、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轻轻覆在了林涣正揉捏着玩偶尾巴的那只手上。
林涣的动作瞬间顿住。
掌心相贴的触感温热而坚实。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轻轻压在她的手背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无声的力道，既非阻止，也非索取，更像是一种存在感极强的宣告与覆盖。那布偶猫猫龙蓬松的尾巴，被他宽大的手掌和林涣的手背一同压住，瞬间显得“失宠”又渺小。
林涣的心跳猛地漏跳一拍，脸颊悄然飞起红霞。她抬眼，再次望进钟离的眼眸。此刻，那石珀色的眼底，方才那点朦胧的“影”已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沉静，以及一丝……几不可察的、被藏得极好的、属于“钟离”本人的、微妙的“委屈”？仿佛在无声地控诉：为何那布偶能得她如此专注的爱抚，而他这活生生的、能盘踞能撒娇的龙，却只能在一旁看书？
空气仿佛凝滞，唯有彼此相贴的掌心温度在悄然攀升。
林涣的唇角，一点一点地弯起，如同新月挣脱了云翳。她非但没有抽回手，反而将指尖在他掌心下极其轻微地、带着点调皮意味地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挠痒痒。
“先生……”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了然的笑意，目光扫过他依旧覆在她手背上的宽大手掌，又落回他那张努力维持着端方持重、却隐隐透出点“不自在”的脸上，“可是觉得……这布偶的手感，尚不及本尊万分之一？”
钟离的耳根几不可察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瞬间又被主人强大的定力压下。他并未立刻回答，熔金的眼瞳只是更深地凝视着她，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掌却几不可察地收拢了些许，带着一种无声的坚持。
终于，在令人心尖发颤的几息静默后，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被羽毛搔过的微哑：
“嗯。”
那一声极轻的“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林涣所有的伪装。她再也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眉眼弯成了月牙儿。她反手，极其自然地翻转手腕，将自己的指尖嵌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将那只无辜的猫猫龙玩偶拎起，随手放到了一旁的茶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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