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罚款后，三人连带着抢钱的贺初都被放了出来。
贺初捂着被差点打坏的鼻子，走在最后面，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真是的，又不是说不给你们还钱，干嘛揍这么狠啊……”
谈婳跟阮棠正脑袋抵着脑袋在一张张认真地数钱。
听警官说是一个好心人在路上捡到的，当时看他们一副千里追凶的模样，就猜到他们是被抢钱了，追在后面大喊让他们停下，想说那个抢钱的白痴把钱掉了，结果没想到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唯一搭理他的还是谈婳，抽空回了个头，对他大声说：“现在没空给你签名，等我回来！”
那人：“……”
那人摸摸脑袋，最后只能交给附近的派出所了。
都是一堆纸币，有些还是一块两块的，需要一张张仔仔细细地数。
一个月前两手抱胸，仰着头大言不惭一块钱是什么钱的谈大小姐，现在正跟她的小老公无比认真地核对钱数，生怕少了一块钱。
“第一次进派出所，觉得紧张？”
时铭坐在长椅上看那俩情绪激动地数钱，因为钱的数量没有对上，两人正争执不下，最后一致决定再重新数一遍。
顾九京就站在他身侧，笑着问出了这句别人都没太发现的事情。
时铭嘴硬：“没有。”
顾九京就不问了。
过了一会儿，时铭忽然扭头，把头搭在他腰上，很轻地，就像是被人发现似的呼出了一口气，似乎很累。
靠了会儿后，才低声道：“顾九京，我好累。”
顾九京：“嗯，有多累呢？”
时铭将脸靠在他腰侧，眼神略微呆滞地盯着被太阳炙烤得发烫的地面，缓缓道：“感觉自己像一张纸被用力揉成一团，然后展开抚平，再又揉成一团，最后又展开抚平。”
顾九京似乎被他独特又生动的表达方式逗笑了，手掌贴着他面庞，但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轻笑着说：“我们小时以前语文成绩肯定很好。”
时铭沉默了下，似乎有些不太开心，就像是过年回家被亲戚夸了成绩但对方却把满分说成了九十九那样不太满足。
他小声纠正道：“不是，是都很好。”
“看来我们小时从小就是很优秀的孩子。”顾九京笑得温柔。
“……嗯。”停顿了下，时铭道，“但有时候也会逃课跟打架。”
“我觉得，优秀跟逃课打架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或者该说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也不相互影响。”
“不懂。”时铭靠在他身上，一副懒得思考的模样。
“你优秀，不代表你不会逃课打架，你逃课打架也不代表你不优秀。”
“大部分看似褒义的标签，其实是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一种服从测试，这种服从测试多见于亲子关系或者职场关系，你乖巧，所以你不能打架，你懂事，所以你应该包容，你能干，所以你不能推脱上级指派给你的额外任务。”
“一旦你试图反抗，他们就会摘掉他们赐予你的这种所谓的褒义标签，以此来鞭笞你的羞耻心，这是上位者管理下位者的一种常见的最有效的手段跟方式。”
顾九京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温柔道：“真正爱你，了解你的人，他们不会通过这些标签去认识你。”
“他们会觉得，拿满分的你很厉害，但逃课打架偶尔追求下自由的你也很帅。”
沉默半晌，时铭喃喃道：“可是顾九京，我飙车了。”
“没事，下次不飙车就行了，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
“可是我这次飙车了。”
“没事，我已经帮你交罚款了。”
“我粉丝会不会骂我？”时铭皱着眉，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一个开车去隔壁市吃麻辣烫大半夜没闯一个红灯的人，一个入圈多年定期在微博汇报工作进程的人，一个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疯狂工作被认为从来不上网的人，一个用坏脾气跟孤僻试图破罐子破摔掩盖自己不善交际的人……
这样一个充满了迷惑性的人，很容易就会被解读成狂妄自大跟自视甚高，被理解为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心疼跟照顾。
但顾九京却从细枝末节里，发现了他层层包裹下的脆弱跟柔软，发现他冷硬外壳下的彷徨跟无助。
“有些可能会。”顾九京选择了实话实说。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秦越骂你的时候，你一般怎么办呢？”
“骂回去。”时铭果断道。
顾九京笑着说：“同理。”
“但对我失望的，可能会是我的粉丝。”
“不要被别人的爱意裹挟绑架，做人有时候也可以无耻一些，我们应当给予自己一些被讨厌的勇气，尤其是那些曾经或许跟我们同频共振过的人。没有人可以永远理念相同，争吵跟分道扬镳都是在所难免的。”
“你未来也会吗？”
“我不会。”顾九京回答的很快。
“为什么？”
“我有一幅很喜欢的画，被人撕碎后散落满地，被风吹跑，到处都是，捡到的人会觉得是没用的废纸，或者试图拼凑起他原本的模样，以此判断他的价值，但我每捡到一片都会觉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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