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当小蛇们离开宋晋，这个已经如泥雕般的人仿佛被抽离了灵魂，他仰面倒了下去，真如一尊泥塑跌落般摔碎在马路上，不流一滴鲜血。只有散落了一地的碎渣，随着暴雨的冲刷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原本金色的小蛇们从宋晋的骸骨中飞出的时候，已经变成三白七黑十条壮健的蛟龙，它们飞回帝禹的周围，素墨两色的蛟龙像是护卫般在帝禹身边腾挪跌宕，它们的游动速度逐渐由慢渐快，直到最后已经完全看不清站在中央帝禹，只剩下外环黑白交汇的光线不断旋转变幻如昆蛹。
沉闷的呼啸声夹杂着低低的龙吼在蛹茧中浮沉，咆哮声逐渐从低沉嘶哑到高亢雄吟，就在龙吟声达到最强时，天空中浓密的乌云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势如狂涛般巨大的雷霆从天而降，超越了光速劈向蛹茧的正上方，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臂贯穿茧蛹而出，竟然凌空揪住了疾驰而来的闪电，随手抛向一旁。
脱离轨道的雷霆劈向道路一旁的隔离墩，水泥构成的巨大墩体，瞬间化为齑粉，消失在黑暗中。
手臂拨开茧蛹，所有蛟龙化为的线条变成细丝迅速蜕化，变成一张面具扣在帝禹脸上，他从中走了出来，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原本布满鳞片的身体如今全部褪去，光滑的皮肤光亮红润，如幼儿般细嫩。
帝禹昂起头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他张开双臂带动筋骨伸展，清脆的软骨结节的爆裂声响彻全身，全身的毛孔一齐张开，帝禹闭上眼睛享受原本闭塞的力量开始在体力流转的感觉。
像是带着巨大的吸力，天空中的雨水在滴落到帝禹身体的一瞬间，就被皮肤吸收消失，风雨飘摇的马路上，帝禹仿佛一块海绵，贪婪地吸食一切水源。
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之后，帝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扫射四周，仿佛君临。他缓缓放下双臂，之前稚嫩的皮肤变得紧致而结实，乳白色的肌肤也变成了稳重的黄铜色，健硕的肌肉和偾张的血管已经完全能体现新生肌肤下潜在的无穷活力。
“原来已经过去了数千年，”帝禹揉了揉凸起太阳穴，“孤之天下，变成了被贱民们统治的世界。”
“真是…”他恶狠狠地从脸上拽下面具，“可恶！”
细丝的面具下，原本刀刻般棱角分明的面容不见了，留下的竟然是宋晋瘦削的面颊！
他躬下身，捡起还亮着闪光灯的iphone14Pro，放在手里端详了一番，“这就是现在贱民们传音的法器吗？”
暴雨还在继续洗刷这座黑暗中的城市，狂风席卷着天地，帝禹冲天而起，撞破乌云的穹顶，消失在落雨的天空中。
——
“咚”的一声轻响，随着日晷①的针影移到了酉时初的位置，一旁浸泡在水银刻漏②里的浮箭边刺敲响了酉时的铜铃，清脆悦耳的铜铃声在房间里回荡，穿着紫色长衫的老人用手中的小铜签拨动着浮箭。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花白的长髯上，像是垂下的拂尘。
“大家长先生，‘广目’系统已最大功率开启，轨道高度110千米，监控系统覆盖亚欧大陆的东南部，”带着电音的女孩被投影在右侧的书桌后面半躬着身体，在她的身后是巨大的全息地图投影，无数的红点在投影中闪烁跳跃，“根据数据回馈，可疑目标点29处，经过系统对比筛选之后，存疑为7处，以战队库对目标‘禹’作战的记录，如果我方需要同时向7处目标点派遣人员，衡量战损比后，应派出副队长及以上级别人员七十人。”
“东寒，你都听到了，”老者把铜签放回银盒里，拨正位置盖上盒盖，他扶住一旁枯木手杖，慢慢走到窗口眺望着远处，“你执掌执行局已久，对Freya的提议怎么看？”
“同时派遣7个行动组，显然不可能实现，”江东寒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黑影里，“四十年前的损失，我们承受不起第二次。”
“左彻也在找帝禹的下落，如果他先找到，恐怕……”老人捻了捻胡须，“东寒，智者贵于乘时，时不可失也。”
“七十人的队伍我可以组建，”江东寒语气顿了顿，“但是我了解帝禹的实力，我们都明白四十年前的那场挫败带给整个斩却师的危机，Freya的记录根本不可信，分兵毫无胜算，无非是让执行局的精锐去送死而已。”
“嗯，执行局的精锐，自然是不能轻易折损的，”老人微微点头，转过头问，“Freya，我听说前段时间学院开学，新生们出了一些事故，不知道现在处理的怎么样了。”
“大家长先生，7月新生报到人数共计87人，其中正常招生入校35人，‘天启’计划特招灵体52人，除1名灵体因暴乱被清除外，其余51人正常接受监控。”投影女孩恭敬地回答。
“姬老，你……？”江东寒挑眉。
“东寒别紧张，”老人回过头继续看窗外，“四十年前的旧事，非你一人责任，‘天启’计划本来就是为了应对不可控的事件而设定的，那些‘须弥子’不易操控，即使失去一些，之于‘斩却’大计，本无所损，帝禹之事，亦自解矣。”
“看来大家长已有决断，我知道怎么做了。”江东寒转身，准备退出。
“说起来，阿封已经离开我们四十年了。”老人淡淡地说。
“姬老是急于复仇吗？”江东寒忽然停下脚步。
“东寒，我们都老了，有时候看落下的夕阳，仿佛看到的是我自己。”老人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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