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来得突然，若不是平静以命相逼，或许也不会这么轻易离开。
“他定下三日之约，三日之后，我们恐难应对。”纵兽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楼听许，“她……准备怎么办？”
折澜这会儿才松了口气，她根本不敢去看楼听许，沉吟之时，平静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问她：“折澜姐姐，您……为何要这样对大师姐，您……您是有苦衷的吗，还是……您真的如刚刚所说？”
折澜无言以对，她的视线回避又颤抖，最终还是在地面上一寸一寸挪到楼听许面前，看到她血淋淋的凄惨，身子一晃软倒在地。
纵兽赶忙扶住她，也不过是勉强维持了她半跪的姿势。
折澜的眼眶不可控制地落下许多眼泪，仿佛海水决堤淋淋涟涟，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颤抖着手拉住楼听许早已冰凉的手。
平静愣在那儿，她不懂折澜到底是怎么了，可光是看见那双泪眼，她就能够感觉到折澜姐姐有很多话要说。
纵兽叹了口气，扶起折澜之后，将平静抱在怀里拉起来：“小静，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平静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关门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折澜将满身血污的楼听许紧紧抱在怀里。
亲眼看到这一幕，平静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相信折澜方才在白沉面前所说的一切，急切地握住纵兽的手追问：
“折澜姐姐她……她到底是怎么了？她明明很爱大师姐对不对？为什么要……要那样做？”
纵兽揉揉她的发顶，想起那两人的羁绊，也是遗憾无奈。
“她们……是注定要有这一场爱别离的。”
结局注定悲伤的故事被详尽备述，平静听到最后，已分不清是谁在这场别离之中更为凄惨。
成为月神的考验果真苛刻，分明是要让这个人变得如天上的孤月一般清冷孤寂，斩断人间的全部牵挂，在人间受尽了怨憎会的苦，成神之后反而仍要庇佑人族。
这到底何来的公平？
她不怀疑大师姐能做到这一点，她知道大师姐的心地至纯至善，可她仍觉这条件怎会如此苛刻！
“那……折澜姐姐用剑刺……也是不得不为之吗？”
纵兽缓缓点头：“许久之前，折澜曾同我提起，楼听许凡有大的突破，必是身受重伤之后。”
“想来她身为月神的继承者，也必须要遵循月的规律，受尽圆缺之苦，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当时折澜有察觉这一关键，因此今日才屡屡以绝情的话伤楼听许的心。”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之中，唯有折澜和我是神，可窥见未继承神位的神之气海。正如折澜所猜测的一般，楼听许的伤势越重，她的气海便越是充盈。”
“所以，折澜杀她，不过是助她成神的关键。而这一剑，除了她之外，谁都不可以在她面前伤害楼听许，所以只能她刺。可也是因为她对楼听许用情至深，所以除了她之外，谁刺都要比她更轻松。”
平静沉默不语，纵兽知道她对折澜和楼听许的敬重相当，耐着心同她解释。
“小静，折澜身为第九代海神，又是古神的唯一弟子，这么多年来她处处矜持端方，从未有过本分失态。可今日……她当真恨不得躺在那儿的是她自己。”
平静的眼圈又红起来：“难道……难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吗？”
纵兽叹了口气，帮她拭去眼泪：“折澜也曾想去渡劫，但海神渡劫，唯有一死，不然海神也不会迭代如此之快。她想要拯救苍生于水火，也不忍心让楼听许经受爱别离的苦楚，所以她不止一次想去历劫，甚至斩杀天道……”
平静惊恐地睁大双眼：“……可，就算那么做，折澜姐姐如果出了意外，大师姐她……也不会独活的。”
纵兽颇为无奈：“正是如此，所以如今发生在我们眼前的，如此凄凉的法子，反倒成了最好的。”
——浮鹤宗——
“师兄，当真……要如此吗？”二长老皱着眉，“难道当真已无其他的选择？”
鹤追别颔首，看了一眼宁鹤年的方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也知道的，天机人都是如此，既然我已无法为百姓做更多，至少，还能帮阿年一把。”
二长老叹了口气，也深知事到如今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勉强接受。
“师兄放心，我等必会善加引导众弟子，不会让宗门蒙尘。”
鹤追别笑笑，拍拍他的肩：“有你们在，我自是十分放心。好了，开始吧。”
二长老仍觉不舍，他步履沉重地走到法阵之外，抬手：“开始吧。”
大阵之外，九十九名弟子个个手执青色长旗顺时针绕着大阵行走，正转三圈，反转三圈之后，众弟子坐下，旗帜横在手中，念出一致的阵词。
大阵之中的顽石开始散发莹莹青光，将宁鹤年和鹤追别围绕其中。阵法开始缓缓转动，同时，鹤追别的位置好似长出一棵大树，浓荫繁茂，亭亭如盖。
树干粗虬，约有三五人合抱那么粗，逐渐将鹤追别吞入树干之中。他苍老的面容，遍布的皱纹似乎已经和树干的纹理融为一体，所有的修为也变成大树的根系延伸向宁鹤年。
宁鹤年缓缓闭上眼，将自己的气海全部放开，他愿意将自己的修为交换给师父，师父的养育之恩重如泰山，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因为舍不得修为而不去救师父。
鹤追别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他沉心静气，树根便更快地朝着宁鹤年蔓延而去，直到根系缓缓绕住宁鹤年的脉搏和穴位，每一根树根都恰好抵在宁鹤年的穴位之上。
青色光芒顺着藤蔓注入宁鹤年身体里，这股能量如此温和，好似被温暖的棉被包裹，让宁鹤年想起幼时总是害怕下雨天，师父就将他裹在被子中间，还贴上许多护身符安慰他。
师父……徒儿一定会让您好起来的，您还要，多陪徒儿很多年……
阵外人人肃穆站立，即便是路过的鸟儿也缄默不鸣，一阵风卷走此处的一丝沉重，飘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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