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明亮的月光洋洋洒洒的照进屋内，即使不开灯也能清晰的看见病床上妇人脸上的憔悴之色。
与她七分像的少年趴在床边，紧闭双眼眉头轻蹙，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阿怀，你怨我吗？”
顾怀睡得很轻，加上这两天母亲的病情恶化，她的精神状态更是草木皆兵，夜里听见一点声响都会惊醒。
此刻顾母的话音刚落，顾怀就睁开了眼睛，她有些紧张的问。
“怎么了，妈妈，身体不舒服吗，我现在就给你叫医生。”
顾母拦住了她，摇摇头，眼底透出温柔与愧疚。
“你怨我吗，阿怀。”
她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一直在忽略眼前孩子的想法，执拗的想要报复曾经害过她的那些人。
直到现在人之将死，才想起真正爱她的人。
顾怀没说话，只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怨恨我是应该的，是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没让你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让你的人生过的那么痛苦……”
顾怀突然打断了她。
“妈妈，别说这些了，一切都太晚了，你想要的，我最后都会帮你实现的。”
顾母握住顾怀的手，眼眸含泪。
“不不，阿怀，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曾经的一切都是我太执着了，都是我的错，上一代人的恩怨我却强加在你身上。”
“我快死了阿怀，我知道，那天你和医生说的我都听见了，这么多年带着仇恨生活，死了也算解脱，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还能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曾经的那些事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好不好？”
顾母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要用光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
“呵……放下？妈妈您知道您现在在说什么吗，从小不是您告诉我的，要把复仇放在第一位吗？不是您告诉我除此之外都可以舍弃吗？为了您伟大的复仇计划，还把我变成了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您都忘了吗？”
“现在妈妈快解脱了，不止将我一个人扔在这个冰冷的地方，还要将曾经的一切都推翻，那我现在算什么呢？不觉得对我来说太残忍了吗，我已经为此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了，您却告诉我算了吧，您是想走的时候把我也一起带走才这么刺激我的吧？”
顾怀眼尾通红，情绪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但嘴角依然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顾怀的话像刀子一样直直插进心口，让顾母哑口无言。
巨大的情绪波动使她的心中钝痛，呼吸沉重，强烈的窒息感让她不断的咳嗽起来，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这一晕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医生说抢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小，让家属做好准备吧。
顾怀焦急的等在手术室的门口，修长的手指伸进发间，将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短发弄得乱七八糟。
她很后悔对母亲说了那么重的话，不管怎么样，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母亲养大她真的很辛苦。
世界上她就只剩下母亲一个亲人了，如果她也离开了自己还剩下什么了呢？
两个小时以后医生终于走出来了，顾怀赶紧迎上去，医生却摇了摇头。
“我们在抢救的时候发现患者的求生欲望并不明显，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法勉强让她再清醒一会，趁现在还能说话您赶紧进去吧，顾总抱歉，我们尽力了。”
顾怀身形有些踉跄，疯了一样冲进去跪在母亲的床边。
“妈妈，我来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曾经顾母让她学习各种技能时，她偶尔耍脾气不愿意，顾母为了哄她就说成绩好了会有奖励。
其实她什么都不想要，只希望她能摸摸她的头，似乎只要摸一摸就会满血复活了。
顾母听见她的声音，费力的睁开了眼睛，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别哭，阿怀，答应我，要好好生活，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我现在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都是我的错。”
她哽咽着流下了浑浊的眼泪，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顾怀，似乎想要将曾经对她的忽略全都补回来。
“阿怀，真的…对不起……”
苍白枯槁的手无力的垂下，这许久的病痛折磨终于结束。
对她来说似乎是一种解脱，可却给活着的人带来无尽的痛苦。
顾母走了，她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她一切爱与痛苦的根源就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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