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他就觉得，说不定这样也挺好。
那天他吞下半瓶安眠药后，醒来时，大家都在责备他。
安澜怪他，甚至连自己做手术的事情都瞒着他，朱子旭没说他什么，只是眼里都透着责怪。母亲也赶来了，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没把他打醒，自己气得高血压住了院，洛青鱼从那之后也总是躲着他，不肯与他说话了。
所有人又生气又小心翼翼，曾经他觉得这些情感太过沉重，让他呼吸不过来。
可那天之后，他又觉得或许是他的想法陷入了极端之中。
明明有那么多人在乎他，爱他。
刚刚他还在想，他要是死在大海里，他们只会怨念无情的大海，责怪失责的渡船工作人员，甚至迁怒于脆弱的栈桥，但不会再怪他了。
可是他听见洛青鱼在喊他，她喊得很大声，就和那天一样，甚至比那天还要大声。
那天，刚刚放假回家的洛青鱼，看到倒在地上的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肯定会很害怕。
想到这里，当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他不能再让洛青鱼对他失望了。
洛青鱼一直抓着樊墨的袖子不放，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间，闭目养神。
雨渐小了，但还是在海面上溅起一片涟漪。
“不要睡着，这里太冷了。”樊墨嘱咐道。
洛青鱼点点头，她努力地想一些好的事情，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好一点。
樊墨感受到洛青鱼现在有些许不安，努力找些话题来说。
但说着说着，总会提到一个人身上。
洛晟。
洛青鱼显然没有对洛晟这个名字讳莫如深，只是平时很少提起。
安澜会伤心，所以她从不多问洛晟。
“洛晟是个什么样的人？”洛青鱼问道。
樊墨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因为发现洛晟的印象在自己脑海中还是那么的清楚生动。
“洛晟是一个温柔，宽容，悲悯的人。”
“哪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的爱人。”洛青鱼吐槽。
樊墨一时无言，只是笑笑。
“就是一个对全世界都很温柔的人，他是我生命里的一束光。”
“也是，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过来领养我。”
年轻时候的樊墨，纨绔，任性，就和B市所有纨绔子弟一样，赛车，喝酒，无所事事。
“说起来，你心里对洛晟是什么感觉？你们也就见过三面吧。”樊墨问道。
“我…”洛青鱼的脸色阴沉下来。
“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的话…我会拉着他多说一会儿话的。”
一个不熟悉，甚至只见过三面的人，为自己付出了生命。
樊墨摸了摸洛青鱼的头，“没关系。”
这一句没关系，不知道是对洛青鱼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然后呢？我想听你说在N国的事情。”
洛青鱼白了他一眼，“姑姑肯定和你讲了。”
“但我想听你说。”樊墨低声说道。
洛青鱼感觉他的话里多少有些淡淡的请求的感觉，又想到他背上的伤说不定很疼，她讲些什么说不定可以转移注意，于是她缓缓开口。
“寄宿家庭发现联络人没了消息，第二笔生活费也没有打来，就把我计划着把我送回孤儿院，正好昧下剩下的抚养费。我偷偷跑到大街上面了找到了唐人街，我觉得我应该要去那里的，因为我应该要回家的，洛晟说我的家在中国。”
“后来跟着几个小流浪汉身后，学他们的样子，向路人乞讨食物，躲避警察，学会了识别哪些是老流浪汉的地盘和固定“客户”。
然后我被一个老流浪汉收养了，他教会了我挺多东西，特别是他那个宝贝的不得了的破唢呐。
我学会了一首百鸟朝凤，就拿着唢呐去唐人街找工作。那群老外啥也不知道，要是喜事我就吹快一点，丧事我就吹得延长一些。他们高兴了还给我一些小费，我都把这些钱偷偷藏起来，只拿刚刚好够买一个面包的钱给老头。”
“不然他会把钱拿去买酒。”
樊墨默默地听着，感觉心里一阵酸涩。
“后来那老头说要送我去上学，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但他信誓旦旦地说要送我去上学，还装模作样地攒了几天的饭钱。他写了一封信，我记了下来，回来后去了那信的地址看了看，根本就没有那个地方，估计他是记错了。”
“老人和小孩在流浪汉里都是弱势群体…他虽然经常神志不清，但给了我一个安全睡觉的地方。”
“还好我聪明，还很有天赋，后面赚的钱至少够我们两个人吃饱。他清醒的时候，就教我唱戏，写汉字，和我讲中国有哪些地方，有什么文化。”
樊墨点点头。
两人都感到身体的疲惫，但又都从心里感到一丝希望出来。
“小鱼，你为什么想要当偶像明星？”
洛青鱼笑笑，“好像有很多人问我这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这么问我？是觉得我以后应该去当演奏家？乐手？还是音乐人？”
“不是，我觉得比起唱跳，你应该更喜欢演奏。”
洛青鱼摇摇头，“我更喜欢掌声，喜欢被人眷顾的目光。”
“我不会成为洛晟，我是俗人一个，没有一往无前在艺术上孤注一掷的决心。”
“安澜…”
“姑姑她明白的，不然她一开始就不会松口让我去当练习生了。她只是在给我时间好好思考，给我机会让我不会后悔。”
樊墨有些沉默，他觉得自己没有一开始信心满满的那般了解洛青鱼。
洛青鱼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日子还长呢。”
樊墨有些惊讶于洛青鱼心思的细腻，他心中一暖。
“是啊，还久呢，我又不是只能活到40。”
“话放在前头噢，我不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的…姑姑的杂志和新EP马上就要上了，我的小金库就是为了她们而积存的。”
樊墨：“…………呐…”
“对了，还有演唱会的预热应援。”
樊墨：（卑微.jpg）
“快四十了还要啥生日礼物？”
两人在山洞待了将近两个小时，搜救队的探照灯终于照进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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