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卡卡淡淡开口。
在她看来，此时的吉特利亚无疑就是一个疯子。
将成帝的希望放在一个小女孩身上，这与那些病入膏肓的赌徒又有何异？
不过罕见的，吉特利亚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啊～我疯了。”
吉特利亚背起双手，仰头看着天上的枫叶，平静的脸上满是怀念。
这般温和、平静的模样，与方才癫狂的样子判若两人。
此时的他，才更像是一位教书育人的院长，而不是一个为了追逐力量而迷失自我的疯子。
“我无法忍受黑暗，所以我刺瞎双目，这样，我就能看见我心中的光。
“我无法忍受鲜血，所以我自缚双手，这样，我就能拒绝他人递来的屠刀。
“我不愿身陷泥泞，于是便连双脚也捆上了，这样，就不会踏入泥沼。
“可这时，我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他们奚落我、嘲讽我、殴打我，他们用脚踩着我的脸，往我身上吐口水。
“他们当着我的面吃人，当着我的面行无法之事。
“鲜血顺着木质地板漫过了我的身体，灌入我的耳中。
“我又听不了，可我又能看见了。
“我看见了弱者的恐惧、绝望、麻木。
“我看见了强盗的暴行、罪恶、嚣张。
“于是我睁开了双眼，从血水中爬起。
“我松开了双手，握住了身边的屠刀。
“然后解开双脚，亲身踏入泥泞之中。
“当善良被血水淹没后，真理便被刻在了屠刀之上。
“我将以暴制暴，以罪恶……清洗罪恶。”
“你真的疯了，吉特利亚。”卡卡看着眼前平静淡然的吉特利亚，忍不住浑身颤抖。
并非恐惧，而是悲哀。
她在为吉特利亚感到悲哀。
这个曾经与她一同加入学院，立志要为天下学子提供庇护，让世间大道百花齐放，让所有人都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的人……如今已经彻底疯了！
“吉特利亚……你忘了曾经的誓言吗？你忘了……学院一直以来的校训了吗？”
“誓言？”吉特利亚微微皱眉，随后恍然大悟。
他想起来了，自己好像确实站在初代纪念碑下，与卡卡一起立下过一份誓言。
“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吉特利亚喃喃念出了这二十二个字。
这是某个小世界中所广为流传的横渠四句。
其字里行间，尽显文人风骨。乃是世间文人所追求的极致。
因此，此四句也被真理学院的创始人所引用，作为校训，刻在初代纪念碑上。
但在吉特利亚看来，此四句虽然立意远大，且其精神境界之高，更是令人望尘莫及。
但……终归只是纸上谈兵，不过是文人墨客的一番空想罢了。
“没有力量谈何立心？没有远见谈何立命？
“往圣的绝学也绝非庸才可以掌握，天下太平……更是需要绝对的力量。”
吉特利亚看着卡卡，不屑的摇了摇头。
“这横渠四句，句句不谈力量，可字里行间却都是对力量的追求。
“太平盛世，可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只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有资格庇护一方！”
听到这里，卡卡也不再说话了。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扭转吉特利亚内心的想法了。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开始觉得吉特利亚说的是对的，她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吉特利亚，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不会向长老会揭发你的行为。
“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对千山雪出手了。”
卡卡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丝失望。
随后她便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她要去将吉特利亚给千山雪种下的印记消除。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对这种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无动于衷。
就在卡卡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截锋利的剑刃从她不算饱满的胸膛上刺出。
鲜血顺着伤口蔓延开来，将白色的背心染出一片血红。
卡卡瞪大双眼看着胸口的剑刃，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恰好对上了吉特利亚微微眯起的双眼。
“卡卡教员，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能从这个地方离开呢？
“你又凭什么觉得，当你知道了这么多之后，我还会放任你离去呢？”
吉特利亚捏住卡卡的脸，一丝时间之力从他的指尖溢出。
下一秒，卡卡的身躯开始快速衰老，腐败，最后化为一地残渣。
看着地上被枫叶覆盖的灰烬，吉特利亚搓了搓手指，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那里还残留着卡卡身上的一丝气味。
这是这个少女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一抹芬芳。
“当一个人对你吐露心声时，要么是他快死了，要么……就是你快死了。”
说完，吉特利亚收起长剑，背起双手，慢悠悠的朝着枫林外走去。
在他身后，满天枫叶狂舞，将卡卡存在于世的最后一丝痕迹也彻底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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