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看了下字据，上面写明了要用到那两种衣料，来拿的时间，多少钱一套。
还写明交了五两银的订金，若不能按时交货，赔付定金的三倍。
一式两份。
这字据写得刁钻，只能按原先说好的来做，还要按期交货。
赵素素揪着自己的衣襟，整个人都不好了。眼里自信的光又黯淡下去，她脸色惨白，嘴唇嗫嚅：“阿雨，怎么办？娘太蠢了！娘以为是大生意，就就答应了，现在，娘是不是要亏死了！”
“娘，你莫担心！先看看再说！”
尽管孟雨一路安慰，赵素素的情绪却再也不高。
孟雨叹气：“娘，要是亏得太多，咱们大不了赔付！”
赵素素吓了一跳，赔付？那可得赔十五两。开店三个月，刨去成本，她还没有赚到十五两呢。
她的脸色更白了。
“娘，我说这是万一，也许咱们不会亏，还会赚呢？”
“赚？怎么可能赚？”赵素素已经知道她做了一件什么大蠢事。
她在不知道对方说的衣料的价格的情况下，就轻易地接下大的订单，跳进了一个大坑中。
也许，她真的不适合做生意？
孟雨再次叹气，看着情绪低落到几乎自闭的赵素素：“娘，你别光盯着赚不赚钱的事。你要这样想，那来订做的是县城里的富户。这是个好机会，说明咱们也有机会做县城的生意了。现在的小亏是为了以后的大赚！”
“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孟雨兴致勃勃：“我听穆叔叔说过，做生意有时候为了打开市场……呃，就是为了做到更大的地方去，需要花好多的钱铺路和送礼。”
“真，真是穆公子说的吗？”
“当然呀，穆叔叔人好，教了我很多做生意的窍门。只是我记不得那么多了！”
在孟雨的不断安慰下，赵素素勉强打起精神。
母女俩上了去往县城的马车。
赵素素紧张地手心发汗，她没去过县城啊！
孟雨也没有去过，但是她不怕！
她还摇着赵素素的手，笑嘻嘻：“娘亲，县城是不是好大？县城里也有卖糖葫芦的吗？县城里的肉包子是不是更香？”
童言稚语惹得马车里其他乘客都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来。
孟雨窝在赵素素的怀里，认真地听着。
这些人谈论的只是些闲话。
什么儿子在县城里做了生意，想接他们去享福；
什么儿媳妇给生了个大胖孙子，去送老母鸡给她补身子；
什么上个月女儿给买了两身新衣服，这次去少不得又得买，但她不想花女儿钱；
什么城里那家杂货铺的女人跟隔壁香烛铺的掌柜眉来眼去；
什么绸缎庄的老板生了两个女儿想要儿子，纳了七个妾；
……
赵素素是不接话的，她心事重重。
孟雨在听，不过那些人不会把一个四岁的孩子放在眼里。
终于，在一群热火朝天的讨论中，一个童声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县城里有很多绸缎庄，能卖很多漂亮衣服吗？”
孩子的话引来一阵笑声：“那当然，县城嘛，肯定啥都有！”
“有是有，那也得买得起！”
“县城里也有商行吗？”
“哟，你这么大点的孩子还知道商行呢？当然是有的，毕竟是县城啊！”
于是，又一番新的话题。
在这些闲聊中，孟雨提取了一些信息：
县城至少有五家绸缎布庄；
至少有一家商行；
县城的东西比镇上的好，但是比镇上的贵；
县城有六条街，城东是县衙所在，城北是穷人聚居地，城南富户多，城西铺子多。城东贵人多，城北乞丐多！
这马车送到县城后，停的位置是城北城西交界处。
这样也好，她们要去的地方，应该是城西。
赵素素情绪低落，她已经将所有的钱都带在身上了，二十七两银子。
一匹衣料做四套这么算，也得买上四匹半衣料，好的料子要用的线也不便宜。
马车停下，人群散开。
已经勉强治好社恐的赵素素又开始社恐了。
她紧张得双腿打战，几乎走不动路。
孟雨看出她的窘迫和无助，但她只是说了几句话缓解一下她的紧张，并没有做多余的动作。
这一步，终归要靠她自己走出来的。
见赵素素站在那里久久不动，一副天地皆大我独在其中渺渺茫茫，无处可去的模样。她仰起头，天真地问：“娘，现在咱们去哪？”
赵素素混沌的脑子努力地转动着，像个答题的小学生，怯怯的，不确定地说：“去找布庄？”
“那咱们去吧，站在这里好累呀！”
“可，可我不知道……怎么走！”
孟雨一脸仰慕和依赖：“娘是大人，一定可以问到的！”
被女儿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赵素素定了定神，虽然她没来过镇上，她可以问。但看着来来去去的行人，她张了几次嘴，就像有东西咬她舌头似的，愣是发不出声音。
孟雨也不着急，社恐走出家门，总得经历这一遭，宽容点，再宽容点吧！
终于，赵素素张口了，她问了一个看起来面目慈和的大娘。
那大娘打量母女俩一眼，笑着指了指一个方向。
赵素素千恩万谢，往她指引的那方去。
这条街很热闹，铺子林立，但一排的胭脂铺、酒肆茶楼、典当铺杂货铺。
母女俩继续往里走。
人流涌动，这里，比起镇上，要热闹许多，正因为人多，赵素素才会在微微的凉风里额头一片汗。
实在看不下去的孟雨拿出小手帕：“娘，擦擦汗！”
赵素素羞窘之极。
她将额头的汗擦去，深深吸了口气，牵起孟雨的手，努力将背脊挺直些，继续往里走。
终于，她们看到了一家绸缎铺。
问起流彩织花锦和烟罗浣花锦两种料子，绸缎庄掌柜笑着点头：“有的！”
赵素素松了口气，忙问：“价钱几何？”
掌柜指着其中一匹，那料子的确和寻常料子不同，光影下，似乎能流光溢彩，显然做成衣裳穿在身上，也是袅袅婷婷。
“这个便宜！”掌柜说得漫不经心。
赵素素心里涌上一丝轻松，便宜就好，便宜就好！她还担心很贵，会亏很多。
但掌柜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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