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就不知道了……他所知道的，除了他一个人去县城上了中学外，所有的孩子最多上到五年级，必然辍学……而大多数学生，上到三年级，或者四年级，就已经辍学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三年级只有十三个学生，而四年级只剩六个，五年级只剩四个……
但对于有上进心的孩子，这个必然的结果……太残酷了……
“为什么不想让你上学了呢？”老木问……
问过我就后悔，这真是一句废话……
“其实就是现在不缀学，最多再上两三个月，上到这个学期结束……我的成绩考不上县中学……而且，家里也没钱去县里上中学……多上两个月少上两个月其实没什么，我就是不习惯……不好受……”
老木理解他的不习惯和不好受……虽然缀学是必然的结果……但只在还在这个学校里读书……就是能诓自己的心，安抚自己的心，觉得还有希望……还有上中学的希望，还有有出息的希望……一旦辍学，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未来将与父辈一样……而父辈的艰辛，是他们幼小的心灵所不愿意承受的……
老木沉默着，思考着，想着解决的办法……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是五年级四名学生都将要面对的问题，是四年级六名学生也将要面临的问题……也是他们十三个小萝卜头也要面临的问题……
第一，他们的学习成绩考不上县里的中学……这个，老木可以帮忙……
第二，是没钱供他们去县里上学……这个……老木虽然有点儿钱……但能维持十三个小萝卜学习生活，已经是最大的负担了……
去县里的中学上学，花销太大了……上辈子，老木在县中上过学……学费，借读费、书本费、补课费、书卷资料费……
那个时代人们太穷，学校也穷……不像二十年后政府对学校的管理制度很健全……那个时候，因为政府经常拖欠教师工资……学校为了维持下去，只能向学生们伸手……上面说过的各种有名目的费用之外……还有住宿费……最让我上辈子感觉气愤甚至仇恨的，是吃饭的费用——
学校食堂……早晚一碗稀粥三毛钱，一个馒头五毛钱。中午只有捞面条，五毛钱的面条五毛钱的菜，刚刚好盖住碗底……
而就是一个校门之隔的校门口，早晚五毛钱四个馒头，稀饭免费喝……中午像小盆一样的大碗素面，才一块钱……同样的一块钱，那一碗面顶学校的四五顿……
但是……还是一门之隔……门是常锁的，有老师和保安看着，不要说出去吃饭，连靠近也决不让学生靠近的……
说是为了学生的安全……但其实是为了让学生受学校食堂的剥削……
或许，对于学校来说，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学校继续下去……但对于学生来说，特别是老木这样的穷学生……那六年真一种刻骨铭心，充满仇恨和痛苦的记忆……
所以，上辈子老木一直觉得很亏欠大河涧乡的父老……但对县城的人，包括学校和老师都没什么好感……也可能是因为在县城的中学，养成的怨气太重了……才会在大学之后，性格里充满了小家子气的苛刻与吝啬……缺少温柔敦厚……这也是他上辈子虽然肯吃苦，却总什么也做不成功的基本原因……
上辈子县城的中学的六年经历……他不希望我这辈子还去经历，也不希望我身边的十二个小萝卜们去经历……
以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这群小萝卜才三年级，离五年级毕业还早……所以没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但现在……不得不认真思考了……
不知道市里的中学怎么样？
不过，县城中学不好，并不是因为里面的人特别恶，只是因为大家都太穷……衣食足而知礼节……穷山恶水出刁民……因为穷，他们没有力量去同情别人……因为穷……所以，他们做不到善良……
二十年后，同样的学校，同样的人，中学学生食堂里的饭便宜的让家长们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从外面进的剩饭剩菜……不是二十年后的人特别善良，而是二十年后的人富了，有力量去同情和爱护学生了……
那么，市里的中学穷不穷呢？会不会和县中学一个样子呢……这不好说……
而且，大家的成绩虽然好，但能进入市里的中学吗？
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给我们大河涧中心学校，增加一个中学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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