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清秋，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白山之上，古旧金色的寺庙这日没有鸣钟，所有的僧人皆端坐大殿，诵起经文。
这一夜，朝南山上，亡魂不断。
傍晚时分，慧嗔带着一个小沙弥缓步去了后山的一个偏院。
推开门，只见枫叶树下，一白发素衣女子跪坐在石桌山，静静的抄写经文。
小沙弥在门口候着，慧嗔独自走过去，坐了下来。
女子抄完最后一段，轻轻的放下笔，抬起头，笑着看向他。
“大师，您来啦。”
“嗯。”慧嗔微笑着点头。
整整五年，苏清颜都没有离开，来告别的那一晚，她看到了前世种种，失了心，又找回。
慧嗔犹记得那日凌晨，他在白山上看到蒂娜的马车愈行愈远，真的以为这段孽缘算是断了。
而转身，却看到了苏清颜，青山有白雪，那一抹清冷如月的身影对着古海城。
三千青丝成白发，眉间的温柔，眼底的不舍，皆是为古海城里的那个人。
“今日，是有什么大事吗？”
寺里突然全体颂起了经文，纵使苏清颜平日里不多问寺内的事，可这算是异象，她觉得奇怪。
慧嗔低下头，眉头难得皱起，低声道“朝南山上，想起了枪声，古海城不安宁了。”
要发生战争，苏清颜的心头一颤。
“可是李诚烈要攻打朝南山了？”
“嗯。”慧嗔点点头。
朝南山与白山相邻，中间隔着一些村庄，苏清颜在这里居住了五年，依旧当着大夫，为村庄的百姓造福时，也会去那里行医救人。
如今发生了战争，那么山里藏着的那些老人孩子，他们可就遭罪了，难怪寺里氛围如此凝重。
苏清颜弯眉微蹙，有些不安的看向慧嗔。
“那么大师找我，是想要我做些什么吗？”
发生战争，佛门中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无辜者死伤，慧嗔向来是温和善良之人，他显然是有什么打算。
如她所想，慧嗔的眼神变得为难，语气却是冷静的。
“有一条暗路通往朝南山后面，那里有我一故人，他已经安排好了退路，要把一批妇女孩童送过来。”
“我考虑一下。”
现在朝南山枪声正响得厉害，跑去救人，那就是送死，苏清颜有些犹豫。
“可是为难你了？”
“有点。”苏清颜低头回道。
她不是怕死，而是不想连累孟白芷，所有的一切她都知道了，生生世世，她们共生共死，是被下了咒。
如果她在救人的途中不幸丧命，那么孟白芷也会死，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那苏姑娘就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回答。”慧嗔也觉得这事为难人，可他也找不到别人。
主持吩咐过，所有僧人不得出寺门参与这场战争。
所以，慧嗔只能找苏清颜，她是这里唯一的外人，而且她在这里五年，早已经熟悉了白山与朝南山的地势。
他是希望这个经历无数轮回，看透生死的人可以帮那些可怜的人一把。
苏清颜拔下头发上的簪子，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玉檀花，心里问道“你可愿意去？”
这簪子仿佛听得到她内心所问，发出幽幽的红光，轻微的抖动一下。
而后，苏清颜笑了，她听得到它的回答。
是愿意的吧，千年前，它的主人是浴血沙场的铁血将军，骨子里透着的救世情。
所以，这簪子里藏着的是她的血液，即使经过无数轮回，也还保存着倔强的脾性。
“好，那我就去吧。”
天色渐晚，孟白芷和柳儿吃完晚饭后，闲着没事干，就坐在院子里聊天。
今日府里有些冷清，李诚烈带兵去了朝南山，只在府里留了十个守卫，连石头都说有事离开了。
“小姐，听说李诚烈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兵，你说，这个朝南山的土匪能不能抵抗得了啊。”
柳儿聊着聊着就将话题引到了李诚烈的身上。
孟白芷一脸平静，看着手上的杯子，摇了摇头。
“这个我说不准，楚毅他们这五年到底壮大到什么地步，没人清楚。”
关于这场战争，孟白芷一直置身事外。
哪怕是早上李诚烈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告诉她，自己这一去可能不会回来，她也只是简单的“哦”了一下。
现在，柳儿再和她提起，心里更是没有什么波动，潜意识里，孟白芷希望李诚烈死在朝南山。
这是自私的想法，同时也是最真实的。
这五年来，她一直活在噩梦中，对李诚烈是又恨又怕，被活生生的被折磨成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玩偶。
“战争是残忍的，小姐，你心里有没有想过，如果李诚烈不幸死了，你该怎么办？”
孟白芷愣了愣，而后笑道“他死了，我就解脱了，回家去陪着小思安。”
这种坦然自若的态度让柳儿有些诧异，五年的夫妻，孟白芷居然对李诚烈没有丝毫感情，她问道“你真的没有一丁点喜欢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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