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有了食物，蒋琬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他摸出手巾擦了擦嘴，做出放松的状态。
“长史大人，魏午许确实是魏延的侄子，魏午许在这件事上也的确触犯了刑法，按照刑法该诛三族。”蒋琬语气淡定。
“诛三族，事情这么严重吗？”杨仪脸上带出一丝不悦，因为他没想到蒋琬会把事情说得这么明明郎朗，按照他对蒋琬的了解，越是说的明朗的事情，越是会跟他预期的结果有反方向意见。
“那是军鸽。事发第一时间魏延就从五丈原赶过来了。”蒋琬回答。
“他来找你求情？”杨仪端起茶盏。
“那倒没有，他是来讨个公平公正，我就把他约到汉中府去了，毕竟魏午许是汉中府的门吏。”蒋琬回答。
“讨个公平公正……嘿嘿，倒像是魏大将军能干出来的事。公琰你把人约到汉中府，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吧。”杨仪转开话题。
“杨长史明察。我本来就让外务属盯着汉中府呢，不过汉中府没有露出破绽，魏大将军想要的公平公正也没得到。”蒋琬回答。
“你认为魏午许没有问题？”杨仪问。
“宽运码头出事，不是一次两次了，魏大将军治理汉中的时候没少得罪人，他家里这些人里边，最好欺负的也就是魏午许，所以事情发生以后，我第一反应是有人想利用魏大将军的矛盾转移我们对外作战的计划，这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潜伏在汉中的隐秘魏谍，可我们在汉中府拉着董允当堂对质，也没查到线索，接下来就得去查马岱将军了。”蒋琬回答。
“查马岱？”杨仪皱起眉头。
“是的，马岱正在执行汉水之约的任务，这时候去查他就像是旁生枝节一样，可如果不查，就等于默认这魏谍在汉中横行了。”蒋琬说完，叹息了一声。
“查就查吧，我大汉也不是就一个魏延可用，如果需要的话就让子龙老将军亲自去主持汉水之约……”杨仪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可他还是克制着没把魏延的事情再延展说出来。
蒋琬舒了一口气，低头看着那碗面，十一月的气温，面汤表面已经泛出黏稠，这黏稠到了他心里，紧缩成一阵惋惜。
汉水港口。
一骑白马举着信旗冲开人群，直插在马岱面前。
这时候正午阳光盛烈，马岱正坐在临时搭建的营帐前端详汉水地图，听到由远而近疾驰的马蹄声，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还没看出去太远，那匹白马就挣扎着来到他的面前，马嘴中甩出来的唾液几乎要喷到他的脸上。
“报马岱将军，我们有一只信鸽在宽运码头被人击落目前下落不明，外务属已经介入调查。”来人翻身下马，大口的喘着粗气。
“信鸽传递什么内容？”马岱大惊失色，在偌大的汉中，有人敢击落军鸽，还是第一次听说。
”关于粗竹连弩的。“来人小声说道。
啪的一声，马岱一掌击断了旁边的帐前立柱，他站起身目露凶光像一头被挑衅惹怒的狮子。“通知陈应，让他主动去查，别让人看了我们的笑话！”马岱话音落，周边的空气似乎被笼罩了一般，沉闷着让人透不过气。
一名小校从旁边走上来，轻轻的唱了声喏：“将军，船舶已备好，大军启程吗？”
“你嗓子落家里了么！”马岱恶狠狠的瞪了小校一眼，“启程！”
“是！”随着小校咆哮似的回应落地，众人各自散去，忙活启程的事情。
韩东阳驾驶轻舟追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马岱的军旗引着十数艘战船一字排开在水面上，这当前凉风阵阵，水中的腥咸味被太阳压制在水下，众将士都有种和风舒畅的饱满情绪。可他们一看到韩东阳过来，当时就变了脸色。
“帮我传马岱将军，有要事商量。”韩东阳举起腰牌，客气的向护卫喊话。
士兵不屑一顾，转头敷衍的朝传令官说道：“（歪）务处的找马将军。”
……
轻舫甲板上，马岱和韩东阳坐在棋盘前，棋盘上没有落子，落着两杯淡茶。
“你自己来的？”马岱问。
韩东阳看了看左右，意思是：不然呢！
“你自己来，就算不得办公了。”马岱说。
“本来就不是办公，东曹掾只是让我来问问，丢了什么信息。”韩东阳回答。
“只是问丢了什么信息，不治点我的罪过么！”马岱调侃道。
“将军何罪之有，汉水之约迫在眼前，还仰仗将军做成这一回呢。”韩东阳很了解马岱的习性，言语间透出恭维的语气。
“我大汉人才辈出，谁不能做成这一回。韩从事还是直说吧，公务要紧，我马某也不会追究你们几人办公的事。”
“真的就是问问信息，没有其他公务。”韩东阳回答。
“你若是来办公的，要信息我就给你了，可你这么单枪匹马的来了，我这信息能给你吗？说到底那也是军情。”马岱长了个心眼，觉得韩东阳出现得过于蹊跷。
“将军忧虑的对，可我也的确是奉了东曹掾的指令。”韩东阳说着掏出蒋琬的腰牌。
“只有腰牌，没有书信？”马岱反问。
韩东阳坚定的摇摇头。
……
两个时辰后，蒋琬在落霞胡同的一间熟食铺坐着，他面前放着牛肉，凉拌桑叶，一碗馄饨和一壶酒。他决定耐心享受这一顿晚餐，享受这个傍晚的晚霞。
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文记属的小吏，他汇报的信息是百官属卷藏阁内没找到刘深的卷宗。第二个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钟震，他从市坊属来，汇报船舶司的异常。
第三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韩东阳，韩东阳喝了一盏酒，说四型军鸽传递的信息是关于粗竹连弩的。
蒋琬站起身，靠在栏杆上看着西天的晚霞，心里慢慢盘算着日子，这应该是汉中今年最后一场璀璨烂漫的晚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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