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停了手，讪笑着，“这么快就做好了啊？”
“你饿嘛，我就做得快点。”云妮边走进边问道，“你看你是在房里端着吃，还是去厨房吃，那里有张小桌子，我和庆知是总在厨房吃的。”
“我……我就在这吃吧。”
“那好。”
云妮把那碗汤圆笑着递给了她。
她坐在床边一边吹着烫烫的无馅儿汤圆吃着，一边讲着话，“我上次来的时候还看到几张桌子呢，怎么也没有了？”
云妮照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那个早被我劈成小柴碎当引火的了，不然煤烟球不好点燃，我是买不起柴火的。”
“哦……”她叹下气，“云妮姐，我看你这还有一间房的，怎么不想着租出去呢，也是能多一点钱嘛。”
“那间房我现在是拿来接客用的了。”
“那以前怎么不租出去？”
云妮苦笑了下，“我租给谁啊，我和庆知两人是要住在这里的，我们孤女寡母的，万一租到不好的男人，那我和庆知怎么办啊，我现在接客也不接要留夜的。”
她吃了几个汤圆就觉得有点不想吃了，一是因为她是吃饱了过来的，二是汤圆做的很大，一个得咬几口才能吃完，还好大一碗，她能吃完一半就不错了。
云妮看见了她脸上露着难色，问道，“我做的很不好吃吗？”
她马上否道，“不是的，不是的。”
云妮表现出一副理解的样子，笑着，“你觉得不好吃我也没什么的，吃惯了好的，一下吃别的就不习惯了。”
她嚼着汤圆，“云妮姐，我没有觉得不好吃，我其实是不喜欢吃汤圆。”
“那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有剩的我端去厨房就好了。”
“嗯……”
她再吃了三个后就真吃不下了，用襟上的手帕擦了嘴，道了谢，就把碗递给了云妮。
云妮接过嗔怪着，“别总说谢谢，我们是姐妹，这样就显见外了。”
“嗯，好。”
云妮把剩下的汤圆倒进了锅里，预留着这是接下来两天的吃的。
而她已经想走了，就等着云妮过来打声招呼。
她这次来觉得云妮变了，说起那么惨的事，让她这个自认为刚强的女人都忍不住落泪而哭，但云妮却是很平淡地，一点都没有哭的迹象，跟第一次哭的稀里哗啦的模样大为不同，还时不时笑。
她隐隐感到不安，认为这是一个坏的征兆。
但她现在的处境也变得艰难，帮不了别人了。
云妮进来后还没坐下，她就站起来直言说，“云妮姐，我不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的，想先回去了。”
云妮尬笑了下，拉着她手坐下，“你再等等，我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啊？”
云妮有偏垂了下头，似有为难地，“燕子，我……我有些没脸说，但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跟谁了。”
她疑惑，“是很重要的事吗？”
“是，很重要。”云妮看着她，非常认真地，“燕子，我真希望你能答应我。”
她被这副认真至极的样子吓到，感觉像要托孤一样，抽开了被云妮握住的手，“做不到的事情我没法答应。”
云妮又马上拉回她的手握住，“你能做到的。”
她有些无奈，“你先说是什么事吧。”
云妮顿了顿，“我想……怎么说呢……”语气出现了悲哀，“我做这个娼是做不了长久的，身体会坏掉，等坏掉我就是个没用的累赘了，我不想连累庆知，我想到时候我自己了结……”
“不要说下去了。”她听着难受，“不要说了，云妮姐，好好活着吧。”
云妮缓缓摇头，“我没办法好好活着。”
她欲言又止地，不知道用什么话语劝说。
云妮带着期许的目光看着她，温声细语道，“我放不下庆知，她没有人管，她现在八岁半了，我想尽力养到十……十一来岁的时候，就给她找个能住里面的学堂，再把我所有挣的钱都给你，茶馆也交给你租出去收租金，你是那么好的人，你帮我时不时地照看下她吧，等她大了，有本事了，能管好自己了，就好了。”
她垂了下头，回绝道，“我不能答应你，这个我做不到。”
“那时候她挺大了，不用你怎么管，就时不时去看看她，给她点吃的穿的就好，她身体很好，不怎么生病的。”
“云妮姐，你自己的孩子，应该你自己管，别想着了结自己，应该为了庆知活下去。”
云妮有点激动大声地，“我现在就是在为着庆知活着，就是她在吊着我的命！”哽咽了一下，声音小下来，“但以后呢，我做娼做个两三年身上就会是一身伤病，挣不了钱，只能花钱活着，这不是连累她嘛，要是她将来真有本事了，有个做过娼的娘，脸面也是不好看的。”
她听着眼眶发红，嘴不自觉努了几下，沉声地，“我……我能理解你，但我还是没法答应你，对不起。”
云妮哀声地，“燕子……”
她郑重地，“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云妮重重地，“唉，你不愿意帮我，没人能帮我。”
“这个我帮不了，因为……”她想了下，“因为我很可能要去上海，不会在这里了。”
云妮疑问道，“上海是哪里？离这远吗？”
“上海离这很远很远很远，是马车到不了的地方，是个很大的地方。”
“你一个女人去那里做什么？你去过？”
“我没去过，是二爷要去那里，所以我想跟他一起去。”
“二爷？他……他……”
“他都已经去过一次了，明天一早就要去第二次，等再回来的时候，可能就住些日子后，就搬家到那边去生活了。”
云妮彻底呆住，好半晌才说了句，“他不会再回来了吗？”
“都搬过去了，应该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哦……”
云妮松开了握住她的手，脸上痴痴呆呆地。
这让她感到有点害怕，且后悔说出那些话，“云妮姐，你没事吧？”
云妮摇晃着头，“我……没……事……”
“哎，你……”她拍了几下云妮的手臂，“云妮姐，你好好保重吧，我得回去了，要还有机会，我再来找你。”
“嗯，你回吧。”
她闷叹了气，起身轻脚离开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轻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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