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身后熊熊大火的玄月山庄，白云杉的眼里的神情很是复杂。
似在悲悯，似在回望，也似在痛恨。
情绪太多，孟君凝看不懂。
他的心思这世上已无人再懂了。
一滴泪水顺着他眼角落下，他怅然若失的看着面前的玄月山庄，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整个人呆滞的看着火舌吞并所有物什。
孟君凝第一次看到他眼里浮起情绪，诧异之余一直将视线放在这个存活了上百年的男人。
他们在刚刚曾一起走进了玄月山庄的迷魂林。
那个曾经关着贺三娘的地方。
孟君凝突然庆幸贺三娘离世早，她在林辰景再回玄月山庄后没多久便因为过往痼疾离世了，若是她真的亲眼看到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内心会有多崩溃。
上一次听到迷魂林还是林辰景不谙世事时拉着徐霆钰的手硬闯里面的。
才过了几年便物是人非。
黑压压的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孟君凝看不到面前的东西，好多次差点木枝绊倒。
而白云衫却毫无障碍，宛若走在白日的平整街道一般往里走着。
他面色平静，全然没有刚才杀人的冷决，唯独撑着的油纸伞上多了几块妖艳的红色。
走了不久，孟君凝便学聪明了眼见白云衫走哪一步，她便走哪一步。
白云杉也似乎是故意让她跟着自己的，将脚步慢了下来，以便她能看清。
过了许久，白云杉在一群藤蔓处停了下来。
他蹲下身右手蕴蓄着内力，掌风飞过，缠在山洞上的藤蔓便自然断裂了，随后他便跳了下去。
孟君凝也紧随其后。
“你不怕我害了你吗？”漆黑的洞穴里白云杉幽然出声。
“你的本事若想害我比碾死一只蚂蚁容易。”孟君凝抓着裙角站在他身后接着道：“你是来找东西的吗？”
“太久了，应该…不会有了。”白云杉走了几步又低声道：“也许只是执念罢了。”
说罢他两指一弹，洞壁上悬挂的火把瞬间燃起，照的前方通明。
孟君凝这才发现洞穴上原本就有火把，只是许久没用。
白云杉往里一路走着，转弯处跨过一堆碎石，进入了一个密室。
孟君凝俯下身捡起地上的石子，这里石子的断面比洞穴石壁明显新，明显是不久前被人震碎的。
密室里传出“嘎吱”声音。
孟君凝扔下手中的碎石，朝密室走去，此时的白云杉终是合上了那把还在淌血的油纸伞，打开了膝盖旁落满沉灰的箱子。
“这是我们黎国国库里的箱子。”
提到黎国两个字，白云杉眼里的紫瞳跌落满满的温柔。
他轻轻擦拭着上面的浮灰，仿若什么金银珠宝值得他珍视，可在孟君凝的眼里左右不过是两个破旧放点东西都会承受不住的破箱子。
他擦了许久后才收起蒙尘的衣袖，朝里面走去。
尽头明明是一堵石墙，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出路的地方。
况且整个密室里唯一的珍宝方天剑早已让林辰景拿走了，她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值得他来这一趟。
“碎影重障。”
白云杉仰头看着面前坚不可摧的墙壁低声道：“果然是我当年发明的机关术。”
他雪白的衣袖一挥，不知操纵了哪里，瞬间石壁噼里啪啦掉落满地。
而掉到地上的并不是什么碎石块，反而是一些发黄腐烂的皮毛，在皮毛后才是一群碎石块。
而里面则有更大的空间。
迷魂林这么久不让人进，并非是因为迷魂林易进不易出，最重要的是停着巫马家仅剩的一些物件和保存着巫马申的尸体。
他一直也在等他，只是岁月蹉跎，只剩下白骨和无尽的哀念。
这是在她进里面看到里面停放的巨大的棺木才知道的。
若不是当年慕容烨把贺三娘关进此，可能巫马申的停棺处一辈子都不会让人打扰。
“你出去吧。”白云杉冷冷的对身后的孟君凝喊道。
孟君凝没有多言，转身走了出去，在密室门口她回头望了一眼，似见白云杉坐到了棺木旁，不过具体说了什么，她听不清。
他与巫马申那些湮灭在百年的生死纠葛她不懂，也不懂巫马申对于白云衫到底意味着什么。
也许很重要，也许只是故国的最后一个回忆。
烈火浓烟还不住的往外散着。
“白仙人，我们走吧。”孟君凝扶着一旁早已受了重伤昏迷的林辰景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
“我想留下来陪着他。”
白云杉转身看向她，目光浅淡。
孟君凝没有多言，扶着林辰景转头走去，林辰景受的伤很重，她要赶紧给他找大夫。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来这吗？”白云杉叫住了她。
“你是人世谪仙，只要你想知自有你的办法，不过今日还是要说一声，多谢救我的性命。”孟君凝望向他眼瞳深黑。
白云杉负手站立，眉眼微眯回道：“我救你其实为一约定。”
“他告诉我你可能在这，玄月山庄可能有我一直怀疑的东西。”
“他。”孟君凝声音颤了一下，心底一片寒凉，她瞬间知晓了白云杉口中的他是何人。
“他已经出狱了。”白云杉轻声回道。
孟君凝松了口气，下一秒她想到了徐霆钰身上的毒再次问道。
“他现在怎么样了？身上的毒可好些？”孟君凝紧张的抓着林辰景衣服的手，指甲都不经意间陷入了皮肉中。
白云杉眼里的紫瞳突然变得凝重些许，他喘息半声并没有回应。
“他现在可好？”直到孟君凝第二次逼问他才缓缓吐了口气。
“孟姑娘，安置好林公子后往北走，别返回，一直到燕城，也许…”
也许可以见到最后一面。
白云杉后半句没有说下去，飞身一跃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他有他要陪伴的人。
那人活着等了他一辈子。
他该陪陪他了。
哪怕他并不知晓。
第一重梦境逐渐消散，孟君凝皱着的眉宇慢慢舒展开来，她也见到了她想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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