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天色还未大亮，有些街道窄巷还处在一片暗沉中，雾气还未消散。
马车穿梭其中，车厢内也跟着忽明忽暗，对坐的二人脸色也明暗转换。
“冷吗？”裴修年率先开口询问。
顾滟摇摇头，对他一笑，又把视线转开。
如果知道会这么尴尬，她就不和他一起回家了。她是个做了决定之后不会轻易后悔的人，可这短短一天，她已经反复后悔过几次了。
真是要命……顾滟在心中发出一声呻吟。
裴修年盯着她的侧脸，心里低叹。
回到裴家，赵氏和裴双双正在吃饭，看两人回来，立刻让平娘添置碗筷。
吃过饭，顾滟就以船上还有事又离开了。
赵氏就算在迟钝也发觉不对，既然船上有事，她回来一趟做什么，难道只为了吃个早饭。
又看裴修年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出神，她蹙蹙眉，问道：“你们又吵架了？”
听到赵氏的声音，裴修年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下说道：“没吵架，滟滟确实有些忙。”
“真的？看你的脸色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只是没睡好，有些累了。”裴修年说着捏了下眉心。
“那你快去睡一会。”
在赵氏的催促下，裴修年回了房间，身体虽然疲惫，可躺着也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纷乱的想法。
他发觉顾滟对他并非单纯的惧怕，还十分抗拒，若是一进一退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该怎么拉近这段距离。
另一边，从裴家出来的顾滟，坐在马车上内心也并不平静。
一直以来她和裴修年之间一直维持的微妙平衡被打破，而平衡被打破，就意味着两人的关系会发生变化，可她并不希望他们之间再更进一步。
她正苦恼之际，马车突然急停，让她身子一晃差点撞到车壁。
“出什么事了？”
赵大赶车素来很稳，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她下意识觉得是出事了。
“大小姐您没事吧？是何公子他突然从路边窜……”赵大的声音透着惊魂未定。
他还未说完，就听外面传来何鸿轩的声音，“顾姑娘，请你一定要救救我！”
“何公子您做什么！这是我家大小姐的车架，您一个外男怎么能硬闯！”之后就听赵大大声喝道。
“我真的又是求你家小姐，你就让我见她一面吧，赵大叔，我求您了。”
何鸿轩虽说不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可也是个自持矜贵的人，竟然会开口求赵大，声音里满是焦急和卑微。
上次诗会之后，她虽然和裴修年闹了别扭，但该了解的事情一件也没落，更何况当天下午，他们船上大加赞扬前朝反臣之后诗文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惠州城。
想必今天何鸿轩来拦她的车就是为了这件事。
可她又不身在官场，本身跟朝堂又没有牵扯，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何公子找错人了，有功夫在我这闹，不如去找找别人。”她声音冷淡道。
如果不是不想彻底把人得罪了，她都想开口狠狠讥讽几句，落到这步田地还不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何鸿轩一听到她的声音反倒十分激动，直接推开赵大扑到车帘前，“我没找错人，这件事只能顾小姐你帮我，求顾小姐看在我伯父的面子上，救救我。”
顾滟突然有了兴趣，“何公子这话怎么说？”
“当日我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议论，这件事修年可以帮我作证，但我还需要一个人证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便去找了谢承运谢兄，谢兄说，只要您发话让他帮我作证，他才能答应。”
一船人除了他那群自身难保的狐朋狗友，其他人为明哲保身，都不愿承认自己上过船，怎么会站出来给他作证。更别说还有很多人，就是想看他倒霉，这会暗地里踩一脚都来不及，更不可能帮他说话。
他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就只要谢承运一个人松口。
可就算脸皮再厚他也不敢登裴家的门，只能出此下策跑来拦顾滟的车。
何鸿轩越发激动，“顾小姐您千万一定要帮帮我，就帮我跟他开口说一声吧。”
“谢承运真这么说？”顾滟一阵好笑。
他这是做什么，帮她出气？
“真的真的，顾小姐你就帮帮我吧。”
看何鸿轩这一副无头苍蝇到处乱窜的模样，确实极大地愉悦了顾滟，这个人情她自然要领。
“好，我答应你，何公子回去安心等消息吧。”
外面何鸿轩大喜过望，“多谢顾姑娘，顾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他冲马车作着揖推到路边，赵大这才又重新坐到马车上，继续赶车。
“先去千江楼一趟。”
“是，大小姐。”
一直等到了千江楼，想到这事，顾滟还是忍不住发笑。
杨掌柜看她如此也不由笑道：“东家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没有，只是路上遇到了一个无头苍蝇，有趣的很。”
杨掌柜望了望外面越发萧条的街景，这个天气还有苍蝇？
她也没有跟杨掌柜详细解释，只提笔在纸上写了一段话装进信封，又抬头对杨掌柜道：“帮我备一份最好的香料，连同这封信拿去送给谢承运，谢公子。”
“是，属下这就去办。”
这边礼物刚送出去，裴修年也从庆生那里得到了消息。
“何鸿轩拦了滟滟的车？”
他眼中闪烁着寒光，让庆生不敢与他对视，垂眸道：“是我爹觉得他一个公子哥当街拦大小姐的车，传出去对大小姐名声有碍，让我来跟您说一声，让您规劝规劝何公子。”
“我会好好规劝他的。”
“规劝”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让庆生都忍不住缩了下脑袋。
“你爹可说为了什么？”他又问道。
庆生便把赵大描述的经过说了一番，说完不解道：“谢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看都是为了折辱何公子吧？亏得何公子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裴修年更是不住冷笑，谢承运这是兔子皮披久了，终于忍不住露出獠牙来了。
他那日在船上就已经十分不悦，忍到今天终于发作，至于为什么要牵扯上滟滟，当然为了暗中讨好，真是个死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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