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手中的药勺“当”一声落在药碗里，褐色的药汁溅湿了明黄龙纹的衣袖。
“皇额娘，儿子先去看看甄常在。”胤禛霍然起身，显然很是担心，太后忍不住在心里责怪柔则，不过是惩戒一个常在，怎么就闹成这样。
看着胤祥大步流星的背影，太后咳嗽两声，不顾竹息的阻拦，让她扶自己起来，也赶过去。
长春宫乱作一团。
胤禛进门，正好看见甄嬛被安置在偏殿的矮榻上。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衬得脸色越发惨白。
“四郎，甄嬛身子以前一直很好，她一定是想故意陷害我的，你相信我！”柔则惊慌地想去拉他的衣袖，却被胤禛一把推开，力道大得让柔则踉跄着撞上桌子，后腰撞击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
长春宫的人跪倒一片，还是苏培盛踢了长春宫的掌事太监一脚，让他把柔则扶起来。
“四郎，四郎！”柔则没想到胤禛竟然会对她动手，一瞬间整个人都有些崩塌。
“回禀皇上，甄常在身子有些亏损，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不过微臣觉得，甄常在似乎有了身孕，只不过脉象太浅，臣有些不太确定。”
“什么！/这不可能！”
“传朕口谕。”胤禛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柔贵妃禁足半年，非诏不得出长春宫半步。”他俯身抱起甄嬛，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大步离去，“即日起，碎玉轩用度比照一宫主位。”
“我不信，这不是真的。”柔则瘫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的背影，彻底绷不住，也晕了过去。
“娘娘！”
*
“所以甄嬛果真有孕？”年世兰瞪大眼睛。
“温实初说，甄嬛的确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不过月份太浅了，要不是看诊的是刘太医，换个人都不一定能看出来。”年母忍不住感慨，“她倒是好运，刚进宫，就头一个有了身孕，这下不知道多少人看她不顺眼了。”
“我可不信贵妃会大方到眼睁睁看着她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就算她不出手，太后也不会同意。”
弘睿在门口探头探脑，年世兰也就没再说了，与年母起身去看他想要做什么。
入冬后，京城飞檐翘角都覆上了厚厚一层雪。年世兰整日窝在暖阁里，炭盆烧得旺，熏得人昏昏欲睡。她懒洋洋地倚在绣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话本子，听娜仁与弘睿在门外打雪仗。
“姜汤都煮好了把，等会把那两个泼猴带回来多喝一些，千万小心着。”年世兰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炉里的灰烬，“这么冷的天，他两个真的是……”话音未落，忽听外面孩童的欢呼声，再过了一会，胤祥裹着满身寒气掀帘而入，大氅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子。
“爷真是的，还跟着他们胡闹。”年世兰起身帮他拍拍身上的雪，拉着人在碳盆边上坐下。
“我这个做阿玛的，陪他们玩玩又没什么。对了，岁岁，十七弟和弟妹回来了。”
“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们会多玩一阵子。”
年世兰顿时来了精神，连鞋袜都顾不上穿好就跳下榻：“当真？”
“天冷，快躺回去！”胤祥皱眉，一把将人抱起来重新放在榻上，“我还能骗你不成，到时候年宴上自然会出席。”
年世兰眸底闪过兴味，没有挣扎，今年的年关，倒是比往年更令人期待了。
很快就到了年宴这天，天刚蒙蒙亮，年世兰便自行起身，反倒催得颂芝手忙脚乱：“快些弄，就这套芍药红宝石的头面，其他的不用戴了。”
终于梳妆完，年世兰便迫不及待的拉着一家子出门。入宫路上积雪未消，车轱辘碾过青砖发出咯吱轻响。年世兰掀帘望着朱红宫墙，见几只麻雀在檐下扑棱，竟觉得连这冬日萧索都鲜活起来。
宴席上熏香袅袅，年世兰端坐着，借着茶盏遮掩频频望向殿门，直到瞥见门口进来的熟悉身影——甄玉姝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不是说两人都回来了？”年世兰侧过身子，压低声音问胤祥，目光仍浅浅的瞥过。甄玉姝比离京时丰腴了些，鬓边累丝银簪随着步伐轻晃，看不出她的情绪。
“我让周同全去打听一下，等会就回来。”胤祥皱眉，想到之前岁岁告诉她的，十七弟对舒贵妃亲自挑选的这位福晋，不甚喜欢的消息。
甄玉姝甫一落座，目光扫了一圈，待瞧见年世兰时，杏眸倏地亮了起来，隔着几案便探身轻唤：“十三嫂，你怎么也来得这样早？”
“这不是为了看你嘛？”年世兰说着，眼波流转，将人细细打量，“江南的风水果然养人，玉姝这通身的气派，倒像是姑苏烟雨淬出来的玉人儿。”
“嫂子惯会笑话我。”甄玉姝掩唇轻笑，正欲再言，看见胤祥伸手为年世兰整理衣领，眼神倏地黯了下来。
恰逢此时殿外环佩叮咚，宗亲们鱼贯而入。两人也就没再交谈。
“两人是一块来的，但是十七弟听说倚梅园的梅花都开了，就让弟妹先过来，他拎着一壶酒赏梅去了。”胤祥靠近年世兰，把周同全查到的消息告诉她。
“看来十七弟，对这桩婚事，属实不太满意啊。”
殿外北风卷着碎雪扑打着窗，年世兰忽然觉得，这场年宴怕是比想象中更有趣了。
殿外忽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年世兰顺势低头整理衣摆。再抬眼时，宜修带着妃嫔们涌进，年世兰饶有兴致的扫过：柔则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是太后说情放她出来的，看向甄嬛的眼睛淬着毒。
歌舞升平，年世兰觉得有些闷，抬眸看着甄嬛与胤禛说了什么，然后离座。她想了想，也起身离开，追着她的脚步。
走着走着，年世兰发现，这不正是倚梅园。想到刚才胤祥说的允礼也在这儿，她忽然觉得，等会应当是有一场好戏。
“……愿，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好！”
“谁在那儿！”甄嬛警惕的环顾，允礼醉醺醺的从树后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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