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太太什么毛病，怎么鬼鬼祟祟的。刘悦川问：“您有事？”
赵姥姥被她抓个正着，一点不尴尬，冲她竖大拇指，表扬说：“小刘医生真棒，咱们可不能惯着那种人，是该让他们长长记性。”
这是把她当擎擎哄了？刘悦川哭笑不得。
她记得赵姥姥还没量血压，才想让她进来，手机响了。
是镇医院院长打过来的。
赵姥姥太过热心，把脑袋探进窗户，不住追问：“谁打来的？是不是你领导的电话？马家两口子不会真告你状了吧。”
“不能吧。”那两口子动作这么快？刘悦川心里也没底。
村里人际关系负责，万一这两口子是院长家亲戚呢。
刘悦川编制落在镇医院，院长算她上级。她迟疑地接起电话，院长并没骂人，反而嘘寒问暖，怂恿她来镇医院上班。
东拉西扯老半天，院长才说到正经事。他告诉刘悦川，两周后要镇医院要对下辖村庄的村医进行考核，需要刘悦川做一些文书工作，还得把65岁以上的村民健康档案写完，这关系她本月的绩效。
刘悦川翻翻档案，已经填了大半，剩下的不多，规定期限内肯定能完成。
她打电话时，赵姥姥一直凑在她脑袋旁，恨不得钻进电话里，把通话内容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刘悦川才挂电话，她很痛快地包揽下来：“要填完这些表对吧。你等着，我给你找人去。”
临走前，她好奇地指着刘悦川的手：“小刘大夫，你怎么总戴手套？”
“……我怕冷。”刘悦川收回手。
大约赵姥姥的宣传起了效果，医务室更热闹了。不知道她老人家说了什么，村里大小人家，不管多少岁，有一个算一个，为保住小刘大夫的绩效奖金，都积极
过来测量血压血糖，把这当成一项休闲活动。
杨千舸误以为出事了，一天过来溜达好几次。有一次撞上村长，村长和他年轻的老叔说：“咱村过年祭祖坟那会，我都没见过这老些人。”
小周偷偷和刘悦川说过，如果太麻烦，她可以出面把人劝回去。
刘悦川不嫌麻烦，把小周和村委会的其他工作人员都抓来检测。
她之前只负责一个病人，现在负责整个村子，把这次活动当作一次健康摸底，说不定能发现几个潜在患者，让他们早点接受治疗。
村民知道刘悦川听不太懂方言，虽然口音很重，还是说普通话。小周有时间也来帮忙翻译。
众人对刘悦川的一切都好奇。他们好奇帝都风景，好奇刘悦川的大学生活，好奇她为什么来到无忧乡。当然，不乏家长找刘悦川咨询，问凭自己孩子的成绩，能上清华还是北大。
刘悦川没认真逛过帝都，那些着名景点只是走马观花打卡，唯一的印象就是人多。她劝村民在网上看看照片就行，没必要吃旅游的苦头。
至于自己和无忧乡的缘分，她绝不肯在众人面前揭开伤疤。她又不是圆滑的脾气，糊弄不过去，只能装聋作哑不回答。
哦，还有咨询择校的家长。刘悦川看过他家小孩的成绩，诚恳地给出建议，“孩子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争取把每科都考及格了，不然可能大专都没得上。”
这么聊了三四天吧，村民终于意识到，医务室不是个休闲娱乐的好地方，小刘大夫也不是心理医生。她倒是愿意倾听他们的烦恼，只是给出的建议，怎么说呢，乍听挺诚恳，再一琢磨显得阴阳怪气，但她的表情语气又是真诚的。
就，挺让人不知所措。
这天下午，刘悦川正给一个老大爷检查。
老爷子血压血糖双高，年初体检那会还控制得挺好，体检报告上的数据很健康，可是小半年不到，他这两项数据高到离谱。
刘悦川心中猛然出现一个不好的猜想：不是有别的病症吧。她问老爷子：“您哪里不舒服吗？”
老爷子否认：“没有。我舒坦得很。”
也是，他脸色红润声音洪亮，看着比刘悦川还健康。
刘悦川特意找出他体检时拍的各种片子，的确没有任何异常。
她很快想到一个更不好的可能，“您，自己把降压降糖的药，停了？”
她摸底不是白摸的，知道村子里很多老人怕花钱，把一次药量分成三次吃。
“早停啦。”老爷子还挺得意，“我得了个偏方，是个老中医传出来的，能根治高血压高血糖。
我正自己配药实验呢，回头我吃着好，就把这方子无偿献给国家，也算为咱们国家的卫生事业出一份力。”
您能保住自己这口气再说吧。
刘悦川翻个白眼，指着显示屏：“您自己看看，这血压血糖高的机器都快装不下了。那方子真没用，您赶紧老实吃药吧。——您之前吃的什么药，家里还剩多少？”她强调：“咱们医务室买药能刷医保，不花您的钱。”
老爷子还挺乐观：“高了才好，这叫以毒攻毒。你等这个血压血糖高到顶点，再没有能高的空间，不就自己下来了。这说明我那方子效果好着呐。
再说了，是药三分毒，吃药哪有食补好。我现在是吃少了，你等过几天再给我看看，绝对有效果。”
医护人员有规定，不让打骂患者，至少上班的时候不行。刘悦川用脸骂了句很脏的话，把小周给她打印的村里地图找了出来。
她问老爷子：“您家住哪？一个人住吗。”
老爷子说他和老伴两个人住，老伴在家追电视剧，没一起来。刘悦川看看他家位置，估算了一下到‘老娘与海’的距离，在诊疗单上写了两个电话号码。
第一个是‘120’，第二个是她的电话号。
“您回去告诉您太太，过几天你晕倒了，先打120，再打我的电话。咱们离得不远，我争取把您抢救回来。
对了，记得准备二到五百块钱，救护车的钱不能走医保。您存款有多少，够能住院吗？您这岁数进医院，可得多备点钱。
还有，您孩子在哪里工作，能请假回来照顾您吗。您太太这个岁数可不能劳累。不行请个护工吧，预算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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