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方艳看到妈妈在动，她在踹被子。
“妈，你是不是热了？”方艳把被子掀开了一下又给妈妈盖上，帮妈妈散热。
看到妈妈把胳膊露出来，方艳没有给她盖上，打算一会再盖被子，先让发烧热了的妈妈把胳膊放在外面一会吧。
凌晨1:00，方艳再次伸手探了探妈妈的鼻息，正常。
时间啊，快点过吧，不用到早上八点，如果能熬到早上六点，暖暖的太阳出来了，妈妈就会醒来的。
凌晨1:30，怕妈妈感冒，方艳将妈妈的胳膊用被子盖上了。同时，心又开始发慌了。
再次用手去探妈妈的鼻息，没什么，挺好的。方艳啊，别自己吓自己。妈妈会没事的！
凌晨2:00，周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方艳不心慌了，不知为何，开始害怕了。
楼道里和窗户外，任何细小的声音都能让她一聚灵。她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厨房灯、自己卧室灯、卫生间灯、走廊灯，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可是，明亮的屋子并没有减少她的恐惧，反而令她更害怕了。说不出原因地害怕。
从小就胆小懦弱的她，这一刻，将恐惧感体会得深入骨髓。
凌晨2:30，她开始给姐姐发信息：“姐，妈今晚上厕所，她自己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了，我扶着实在困难，明晚你过来，咱们一起扶着吧。”
“大哥，妈今晚情况不好，总在睡觉，也不怎么吃东西了，你说我要不要再去医院，让医生再换一种很强力的止疼药呢？”
方艳赶紧给哥姐发去信息，他们早上醒来，会第一时间回复她的。
凌晨3:00，天空开始有了一些光亮，方艳再次去探妈妈的鼻息，感觉没有异常。“妈？妈？妈！”方艳使劲地大叫着。
“嗯。”又是一声轻轻的嗯，太好了！太好了！
“妈，你看见了吗？天空开始有光了，一会天就要亮了，新的一天马上就开始了。我的……我的生日，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说你要给我买个大号的生日蛋糕。”
方艳说得很大声，因为她相信，妈妈一定会听到的。
凌晨3:30，方艳将窗帘拉开了一小半，她要和妈妈一起感受今早的日出。
凌晨4:00，方艳再次查看妈妈的鼻息，也没有变化，“妈？妈？妈……”
可是这一次，她的呼唤，妈妈没有回应，一点回应都没有，方艳又是一阵心慌。
“大哥，我感觉妈好像陷入了昏迷状态，一会你向单位请假来一趟吧。”
“姐，我感觉妈好像陷入了昏迷状态，你一会赶紧来。”
天空越来越亮，屋里的灯光却显得越来越暗，方艳又把窗帘拉开了一点点。
“妈，你感觉到了吗？天在放亮呢！”方艳站在了窗帘前，一会天大亮了，你也该醒了，白天不能睡太多觉，要不然晚上该睡不着了。
“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妈……”方艳说着说着，来到妈妈身旁，眼泪不知不觉间溢满了眼眶，无声地滴在妈妈的被子上。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方艳哐哐又扇了自己两耳光。清醒！给我清醒！
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方艳趴在猫眼一看，是哥哥，她打开防盗门，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早啊，你请假了吗？”方艳关心地问道。
哥哥一瘸一拐地向妈妈的卧室走去，“一会再请。”
方艳看着有些瘸脚的哥哥，忙问道“大哥，你的脚怎么了？”
“单位大门锁着，打更的大爷我没叫醒，跳大墙出来的，脚崴了一下。”
哥哥走到妈妈跟前，他也伸手探了探妈妈的鼻息，“妈？妈……”妈妈没有反应。
他轻轻地拿掉一个氧气管，又在妈妈的鼻子处探了探，然后又把氧气管归位。
“打电话叫救护车吧。”哥哥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方艳看着他按键的手指，那手指在轻轻地颤抖。
然而，就是哥哥这一连串动作，让方艳大脑忽地一沉。她探妈妈鼻息的时候，为什么不把氧气管拿出来一只，像哥哥那样探呢？那才是正确的方法呀！
她那样探鼻息，很可能是氧气管里的气息呀。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呢……
方艳迅速躲进卫生间，抬手哐哐就给自己两耳光。眼泪在眼圈里一个劲地打转，就是掉不下来。
清晨4:50，救护车到了，医生刚进屋，姐姐也到了。
医生用仪器检查了一遍，然后郑重地给出结果：“病人死亡。”
兄妹三人都眼圈红红，哥姐都流泪了，方艳眼圈里的泪和刚才一样，就是流不下来。
不一会，哥哥说：“咱们都别哭了，咱妈走了，就不用受病痛折磨了，她去天堂了，解脱了。咱们通知一下家里的至亲，把妈的后事办好吧。”
按照妈妈生前的嘱咐，后事一切从简。所以，姐姐只通知了家里的几位至亲。
给妈妈穿好装老衣服，妈妈被车拉走的那一刻，兄妹三人谁都没有流泪，但眼睛都是红红的。
爱哭的方艳想哭，可是，没有眼泪。
中午的时候，哥哥姐姐离开后，家里只剩下了方艳一个人了。
方艳习惯性地坐在妈妈的床上，愣愣地看着妈妈的枕头。
“妈，怎么办？我又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我自作聪明地以为你没事，以为你会像很多个夜晚一样，第二天天亮会挺过来。可是这一次你没有。我错过了给你叫救护车的最佳时间，错过了给哥姐打电话的最佳时间，他们没能见你最后一面。你会怪我吗？”
方艳的眼睛酸胀，眼圈红红。
“爸爸的事，我有责任。这一次，你的事，我更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我好恨我自己呀！我怎么这么蠢呢？妈，我好蠢呢！爸爸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也没有照顾好，我……我真是个瘟神呢！”
从午后坐到夕阳西下，从黄昏做到深夜时分。
腰疼，回自己的卧室睡会吧。不知何时，渐渐入睡。
“艳……艳……拿药……”
“来了。”
方艳一蹬拖鞋，马上向妈妈的卧室走去。
打开床头柜上的止疼药，又拿起柜上的杯子就往床头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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