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鸢接过药，用指尖蘸了点凑到鼻子下嗅了嗅，然后一言不发地将纸包叠好还给了张怀风。
怀风仰起头问：“您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玉鸢沉默了一秒，随即摇摇头，“不知道。得到了这药……你打算怎么办？”
怀风闻言攥紧了拳头，眼中浮现起深深的恨意，“张箐她杀了我的父亲，这个仇我一定要亲自报。”
玉鸢看着他，烛火在他的眼中忽明忽暗，“你要怎么报仇？”
怀风将小小的药包放在桌上，“有这个做线索，再加上铃儿作人证，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揭露张箐的恶行。”
玉鸢摇摇头，叹了口气，“别说张箐会不会露出马脚，哪怕最后你证明了是她的罪过又能怎样？你觉得右将军会为了你处罚她吗？”
怀风猛地一怔。他心智尚幼，被玉鸢这么一提，才意识到以如今自己的处境根本无法动摇张箐分毫。但他还是倔强地说服自己，“会有办法的，等我再长大一些，总会有办法为父亲亲自报仇的……”
“只怕你还没长大，张箐就会对你再下毒手。”玉鸢再次提醒他。
怀风瞬间遍体生寒。他只想到了报仇，竟忘了张箐最恨的人实际上是自己。正当他无措之时，玉鸢忽然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直视她的双眼。
那是一双如翡翠般美丽的墨绿色眸子，他透过这墨绿看到了不堪的自己。
“到我身边来，由我保护你。”他听到帝姬如是说。
这话带着致命的诱惑，令怀风差点就点了头，但当他透过玉鸢的眼睛看到自己的一身孝服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张怀风一点点、一点点拨开玉鸢紧扣着他肩膀的手掌，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坚毅与决绝，“国法规定未出阁男儿在父母去世时需在家戴孝三年，怀风怎可为了自己的享乐逃避责任？我张怀风虽是手无寸铁的男儿，但绝不是任性自私、贪生怕死之辈。”
玉鸢第一次紧蹙起眉头，严肃地说：“你若执意留在将军府内，我便不能护你周全。张家小子，本帝姬再给你一次机会，到我身边来，我会……为你报仇。”
这算是把威逼利诱都用上了，而怀风意已绝，对着玉鸢跪下行一叩首礼，沉声拒绝：“恕难从命。”
玉鸢心中一阵烦躁，拂袖怒道：“你既然如此不识抬举，以后可别后悔！”说着，转身朝门口走去。
怀风对着玉鸢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您曾让怀风长大后留在您的身边，可惜怀风福薄，今生怕是没机会服侍您了。来生怀风做牛做马，定报答帝姬厚恩。”
玉鸢叹了口气，终究是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良久之后，怀风才站起身，踱步至庭院中间，他遥望着天际，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晚的夜色可真好，星光漫宇，暖烟回旋，兼之白雪皑皑笼罩在高高低低的亭阁之上，被红黄灯笼映成暖色，如月下燃雪。
远处的戏台飘来阵阵热闹的唱戏声，“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又是新的一年了啊。”
皇宫内院中，街市人潮里，千里边疆外，不知多少人在共同感叹着这同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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