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的效率远远高于木炭。
“钢铁才是一个国家的工业基础，没有大量的钢铁，这个国家不可能成为强国。”
这是墨冠第一次听到有关言论。
他心想，一个国家强大与否，肯定跟粮食有关，只要有足够的粮食，任何国家都能成为强大国家，跟铁有什么关系呢？
“那煤炭的好处是？”
“效率，木炭需要人伐木，需要人烧制，但木材是有限的，一根树木长大，需要差不多数十年，我们总不能可能数十年都不炼铁吧？”
墨冠替陈锐倒上美酒，给自己浅浅倒半杯，“可是煤炭能炼铁吗？”
“只要能够燃烧都能炼铁。”
墨冠心想，陈锐真是个怪人，居然发出这样的言论。
他像是墨家，又不像是。不过以前她从来没错过，这次可能也不会错吧。
“对了先生，你走后，前几日来了封信。”
信被仆人取来。这是秦始皇写来的信，在陈锐刚刚离开的第二天送过来，那时候陈锐去了哪墨冠已经无法追踪，所以只能把信压下。
但随后，王贲将军也来封信，因此墨冠得以知晓信的主要内容。
其中的内容可谓惊世骇俗。
公子扶苏即将抵达洛阳。
墨冠被吓住。咸阳城里的事情并未传到洛阳，但墨冠知道公子扶苏的分量。
这位是帝国的继承人，秦始皇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陈锐打开信，信中嬴政以老朋友的口吻，告诉陈锐，他已经将大儿子召回，马上就要送到洛阳，希望陈锐能够用心教导，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继承人。
陈瑞看完忍不住咂咂嘴，“这是什么时候的信？”
“有四五天了。”
“那他快要到了。”
墨冠说：“他身份尊贵，先生是不是考虑下他的安危？”
他隐晦提醒陈锐，要善待扶苏，当然陈锐并不知道那是扶苏。
陈锐摆摆手：“他来是学东西，又不是享受，不能关照他。”
公子扶苏还不知道她的命运已经被注定，四五天前他从咸阳城出发，秦始皇告诉他要跟一个人学本事时，他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欣喜之意。
他刚刚经历过一场令人肝颤的宫廷政变。
在边疆治愈好的疾病又复发了，直接倒地不起，他晕血。
七岁那年他发现的这个毛病。
那年冬天，秦始皇带着他去打猎，在骊山，他们打到很多小动物，秦始皇亲自射死两头鹿。
下人们将鹿处理干净，放在火上烤。闻到鹿肉的香味时，下人同时端上来两杯血红的酒。
秦始皇哈哈大笑：“这是鹿血，对人身体大有好处，来喝了。”
扶苏闻到血腥味冲鼻，同时看到那鲜红的液体在杯子里晃，于是他干净利索晕过去。
这个毛病始终不见好，秦始皇把他送去边疆，就是为了治这个毛病，当然这是他自己以为的。
他跟着蒙恬将军打仗，第一次见血来自斥候。那个人被派出去探查前路，很快他就被人抬着回来，他的胳膊断了，齐肘被人砍下，大量血迹染红他的衣服。
他的胸口插着一支箭。
他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岁。
扶苏看到大片血不由自主又想晕过去，可是当他看到那个男人的面孔时，还是忍住冲动。
那是他第一次神奇的没有晕过去。
很快他就迎来第二次挑战。
他们遭遇了匈奴人的千人小队，公子扶苏不得不跟着蒙恬将军冲上去，于是很快他就见到了第二次血。
他的剑刺中一个匈奴人的胸口。
那个匈奴人年纪也很小，脸皮黑黝黝，穿着皮衣，他的手很黑，他的刀已经出现豁口。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剑，抬起头却满脸兴奋。
他一定认出来扶苏的与众不同。
因为战场没有人使用这么好的秦剑，凡是使用这种剑的，一定是高官。
他嘴里发出嗬嗬如猴子似的声音。
一手抓剑，奋力往前扑腾。
扶苏狠心抽出剑，鲜血犹如下雨，把他浇了个满头。
有几滴顺着嘴角流进嘴，他第一次尝到血的味道，咸咸的，有股腥味。
他吐了，弯腰在战场上吐得稀里哗啦，他的眼睛被血蒙住，看什么东西都是血红色。
后来随着他见到越来越多的血，他已经没有那么强大的生理反应。
他逐渐适应了边疆厮杀生活，对血也习以为常。
他还以为，他的毛病终于被治好。
但这次在咸阳城，他看到赵高的血染了一地，他依旧晕过去，晕倒前他还想，原来血跟血是不一样的。
他忘记不了咸阳城里震撼的情景。
从半个多月前，他跟着蒙毅从代郡返回咸阳，一路上他们紧赶慢赶，公子扶苏察觉到咸阳城里应该出事，可是问蒙毅，她自己也不清楚。
他说，殿下你应该尽快赶回去。
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你在，大家就有主心骨。
公子扶苏深感责任重大，他心里想，父皇就是这样每天挑着万里江山吗？这么重的压力，他是怎么承受起的？每次想到这点，他就很窒息。
太阳毒辣，马蹄扬起的尘土总是往鼻子里钻。
蒙毅只带了三十多人出来，他们没有走大道，而是走小道，蒙毅说，这样比较安全。
公子扶苏看到沿途的村庄，像是许久没有打理的庄稼，东一颗西一颗，稀疏而且凋敝。
他很难过，父皇那么努力，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人吃不饱呢？
六天前，公子扶苏见到了父皇派来的侍卫。
他叫董回。
“公子，陛下命令你们快快进城，千万不能耽误。”
“城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不过殿下放心，陛下一切安好，王贲将军正在负责贴身保护。”
扶苏放下心。他们加快速度，只用半天时间就进了城。
城门口的守卫，表现得非常奇怪。他们听说公子扶苏到来，脸上露出奇怪表情。董回大声呵斥：“见到公子为何不拜？”
他们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起跪下。
扶苏注意到他们身上缠着白布，腰间、头上以及鞋子都是白的，他问：“出了什么事？”
守将回道：“陛下龙驭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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